火烧火葬场(144)
贝曼笑意不止。她的好弟弟果然没白疼,什么事儿都站在她这边。
她起身,拎着手提包,“嗯,走吧。”
————
当空荡冷清的家里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时,陈白屿还以为是自己太想某个人,以致于产生了幻听。
他坐在窗边,把抽到一半的烟管在灰缸里按灭。修长的指节苍白,骨骼分明。
今年,是他独自度过的第二个年关,于他这样习惯了孤独的人而言,这其实并不算特别难熬。
刚上高三时,七中的理科重点班学业很沉重,光是应付考试与学习,就让他颇为疲惫。
偏偏,那最辛苦最需要安心学习的一段时间里,陈生变本加厉地来家中要钱。
那时候,拆房公司的人和钉子户斗得不可开交,起过无数次冲突。有许多人在斗殴中受了伤,送进医院,拿到赔偿,就此做罢。
某个极其普通的周末夜晚。
陈生被放贷的人打得鼻青脸肿,来奶奶家中翻箱倒柜,找值钱的东西。
连陈白屿的书桌和柜子都被他翻得一团乱,试卷书页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瘫了一地。
家里没找到钱,他就在客厅中喝得烂醉,一边喝,一边骂人,奶奶坐在角落里哭。
这荒唐的一幕让放学回到家的陈白屿一下懵住了。
陈生醉得不清醒,看到他回来后,把矛头转向他,破口大骂,骂他拖油瓶,骂他是杂种,婊子生的,狗娘养的。
奶奶缩在房间的一角,枯槁的苦声听得人心绞刺痛。
虚幻的视野中,房梁轰然坍塌,乌泱泱的灰尘铺天盖地,碎砖砸在他单薄的肩膀上。他全身都是血,感受不到痛,但冬夜的风吹来,冷得人止不住地颤抖。
偶尔,他会像这样出现几秒钟的幻觉,或者说,幻视。
门外,天色漆黑,门被猎猎冷风撞得哐哧哐哧响。
陈白屿清醒过来时,听见长街的喧闹与争执声。
了断的念头从心底滋生蔓延。
他从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递给陈生,平静地对他说,“拆迁队的人来了,你去找他们,他们有钱。”
“他欠我们很多拆迁款。”
那是2018年的一月,他还没满十八岁。
喝的醉醺醺的陈生把人给捅了,又被怒气汹汹的地痞反捅了一刀。被他捅的人重伤抢救捡回一条命,而他却死了。
与拆迁队僵持二三年的死局,终于因为这条逝去的人命打开了破口之处。
易云地产表面上是正经公司,小打小闹可以花钱堵嘴,出了人命的大事,他们招呼不来,生怕同行借题发挥,把新闻闹大,于是急匆匆地补了房,也赔了钱。
事情结束后没多久,疼儿子疼得要命的奶奶生了一场大病,也离开了他。
有房,有钱,没了家人掣肘牵绊。
陈白屿理应是世界最自由最幸福的人。
再不用听爸爸的骂词,不用为他的负债和愚行而日夜担忧。他也再不必再因为奶奶的偏心和愚蠢而心痛难受。
一切都在往他想要的方向走。
可夜里一个人时,
他吸了口烟,很苦,
这不是解脱的味道。
他想起父亲,忆起奶奶,即使他们再不完美,那也是他的家人。
失去了他们,这世界就真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不是吗?
死寂的房中,没开灯。
敲门声又响了两遍,仿佛很执着地要把他从幻听的错觉里拽出来。
他起身,开门,想一探究竟是谁在恶作剧。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停住了。
贝曼正笑脸盈盈地望着他,楼道里昏暗无光,她的皮肤和眼瞳像带着雪绒似的润光,让人联想到纯净美好的天使。
“你…怎么不开灯啊?”
“还抽烟。”
她闻到他身上幽沉的烟味,不高兴地皱了鼻子,指责他。
他还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贝曼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家人。
他再怎么想和她拥有一个家,也不是在现在就能做到的事。
她有她自己的父母亲人,此刻的他没有身份插足其中,妄图从她那里获得更多额外的温暖。
他们再喜欢彼此,过于年轻的他们,也只能到喜欢为止。
说白了,陈白屿不相信自己在她心里有这么重的份量,能让她在阖家团圆的除夕夜里,独自跑出来找他。
而很快,贝曼打消了他的疑虑。
她拽着他的胳膊,弯下腰,很自然地换上了粉拖鞋,走进房门。
她按开客厅的灯,让亮堂的暖白光照射到屋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她把手上拎的粉红色手提包搁在餐桌上,乌黑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肩膀后,侧脸冷艳清丽,又温婉白皙。
在他家的灯光笼罩下,她好似从一副温情无限的年画里走出来的姑娘,
陈白屿觉得自己又幻听了,或者说,幻视。
他听见她柔柔地唤他,凝着笑意的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他时,一切美好得实在太过虚幻。
他不敢动,恐惊扰了幻境。
贝曼歪头不解,笑眼冲他招手,
“欸,你愣着干嘛,快过来啊,我给你带了年夜饭。”
第67章
陈白屿觉得自己又幻听了, 或者说,幻视。
他听见她柔柔地唤他,凝着笑意的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他时, 一切美好得实在太过虚幻。
他不敢动, 恐惊扰了幻境。
贝曼歪头不解,笑眼冲他招手,“欸, 你愣着干嘛,快过来啊,我给你带了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