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记事(145)
李衡皱眉,“你要去哪?”
“光州吧,能救一些是一些,没时间说了,我先走。”
说罢,人便逃似地跑了出去。
李衡的目光再次回到冰流身上。她决定做什么时,向来都是这般坚定。
只是这一次,她的坚定还有了同盟。
薛云直走到冰流身边,坦然道:“宁姑娘去是最好的,我相信你的实力,也相信你的智慧。”
冰流不发话,等待李衡最终的决定。
李衡则很清楚,这一次,他依旧阻止不了她。
于是他只是道:“小心。”
冰流点点头,依旧迫不及待,还要拉着那个报信之人一道走,“时间紧迫,现在就送我出城,你们探查到的山上什么情况,路上告诉我。”
第90章 禅寂寺和梦
丹鼎山虽临近金陵,却是以江南第一险峰闻名。
其间悬崖峭壁连绵,道路陡峭难行,无论是郊游远足的游人还是过路的旅人,都很少会驻足于此。
大约二百年前,高僧惠显弘法至此,与沙弥弟子们于丹鼎山最高峰凤泉峰建立了禅寂寺,峰顶上才有了人烟与香火。然而近百年间,历经几次战火,寺中已经寥落,直至最后一位主持圆寂后,仅空余古刹。
冰流在后半夜开始爬山,直到见到晨曦落在脚下时,才能在接近峰顶的半途中望见禅寂寺的屋脊。
昨夜出城后,这一路上,她都是孑然一人,深夜爬山费力气,而且无聊,于是她不禁开始思索关于屠阳城的这一连串的事情。
运送几车硫磺火石上这山顶并不容易,可以想象,将来将配制好的火药送下山又是一项费力的工作。左司副他们选择的这个地点,似乎唯有隐蔽这一点可取之处。
又向上爬了数十迷,冰流微喘着,再次驻足。
数百年前被开凿出的简易山道已经破损不堪,脚下三步外就是被云雾遮罩住的悬崖。这山是真的难爬,寻常时候,果真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吧?
若不是他们提前得知了五城的情报,大理寺也不会恰巧在昨夜午后查到这里,那么如果这批硝石一直存放在山顶,也不会有人发现了。
这批硝石,应当不是近期会被启用的,冰流忽然想。
她心绪不定,却也在短暂地歇息后,继续向上。
她觉得司首带来的消息固然是真实的,但却也将所有人引入了一个误区。
他们自始至终,都还没搞清楚,屠阳城主聂禛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蛊惑一个又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信他的教派吗?仅仅是为了在几座城中引发爆炸?
还是只想利用这些,威胁南晋为他们屠阳城修建一条水渠?
她觉得,即使这样,也是将他想简单了。
这个城主自始至终还没有露过面,但冰流心中已经勾画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形象。
距离山顶禅寂寺不过百步了。冰流再次修整,随后便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鼓作气,干脆跃上了这寺院已经长满荒草的屋顶。
她小心计算着距离,移开了一些瓦片。
果真如她所料,薛云直想错了。
这里不是制造炸药的工坊,只是一处隐蔽的仓库,目前为止,她没有见到人影,只是看到西厢的一间禅房中,油布几乎铺满整个房间,她使出钢索一拉,露出了油布之下,鼓囊囊的麻袋。
她有意嗅了嗅周围,没有硫磺的味道,那应该就是硝石。
这东西要销毁也简单,有水就成了。
她放眼望去,寺院内没有存水的地方,远处半山上有湍急的溪流汇集成瀑布,哗哗声响。她目力不错,不仅能见到急促的白色水流,还能望见,那水边一个移动的人影。
难怪此处无人看守,原来是取水去了。
冰流跃下了屋顶,又将院内仔细搜罗了一通,随后干脆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大雄宝殿正中,等人。
陆仁丁此时挑着两桶水,在这该死的山路上走得艰难。
虽然他不是左司副手下最得力的那个,这么多年在司里都混不上的阴司使的名头,但却是跟随左司副最久,也是最能将他所说的话听进心里的属下。
他不是屠阳城出来的孩子,不知道屠阳城是什么样,里面有多少人,他只知道从那里出来的左司副给他饭吃,带他进阴者司,让他有处安身立命。
那夜,在洛神屿的廊桥下,手中捏着能引爆一切道德引信时,他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归属感。
他再次坚定地执行了左司副的使命,所以他们才能一次逃脱,回到陆上,改换信的身份,进行新的使命。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能理解左司副教导他的一切,待到他们完成任务,不仅城主,到时候时节都会为之震撼。
陆仁丁为屠阳城卖命的使命感是很足,只是这使命感也不足以令他现在气力十足地挑水走山路。
累是真累,爬到寺门时,他已经双腿发软,迈步过了门槛,将水桶往地上一放,他干脆瘫倒在地,汗珠滴下,他大口地喘息。
歇了片刻,他有一瞬间怔忡,不对,这大雄宝殿中的佛像,好像不太对劲。
缓缓抬头,他才看清,落满香油灰尘的佛像之下,香案之前,竟还坐着一个人。
是宁冰流,她在蔑视他。
发觉来人终于发现了自己,冰流这才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来。
他大惊,连忙起身摆好架势,然而心里知道,这也是白费。
“辛苦了。”她道。
辛苦?什么意思?陆仁丁现在呼吸不畅,脑子也连带着转不过弯来。
难道她也是我们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