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窈窕(164)
秦乐窈顿了片刻,没回答他的话,只又深深作了一礼,便掉头走了。
身后的白凤年微妙地扬起眉,对于她这不明智的决定颇感意外,轻笑着摇头喃喃道:“还是年轻啊,热血上头就容易意气用事。”
拿自己的真金白银去赔那虚无缥缈的家国天下。
秦乐窈回了趟无乩馆拿东西,又去了城外酒庄,换了身男装的行头,收拾了一些盘缠和简易的换洗衣物,秦忠霖奇怪道:“窈窈,你这是要出远门?”
秦乐窈随意应声道:“跑一趟端州报个信就回。”
“什么信要你亲自去报啊。”秦忠霖满脸的莫名其妙,“那端州前面打仗在呢,已经算是大前线了,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这是要干什么,说不定等你到了,端州失守了沦陷了,哦豁。”
秦乐窈扫了他一眼,秦忠霖赶紧收起自己那不着调的表情。
秦伯有也跟着一道点头,“是啊窈窈,有什么急事非得要这个节骨眼上去跑啊,要不雇个镖师替你跑一趟吧。”
秦忠霖:“战火连天的哪家镖局接这种前线的活。”
秦伯有:“那多给些钱财的话能行吗?”
“不用担心,这事只能我自己跑。”秦乐窈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决定了的事情旁人也很难劝住,她有条不紊地将包袱往马囊里装满,翻身上马后朝秦忠霖吩咐道:“按我骑马的脚程,顺利的话应该二十来天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了,你看顾好家里的事情。”
“哎呀你这姑娘怎么不听劝呢。”秦忠霖难得对她的决定多啰嗦了几句,“平时也就罢了,这打仗呢……我跟你一起去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等着,我去牵马。”
“有什么好照应的,你当你有多机灵。”秦乐窈轻笑了一声,“走了。”随即甩了马鞭扬尘而去。
从上京城到端州之间山高水远,秦乐窈从前跑商道的时候也经常一匹单骑翻山越岭,她方向感好,逻辑条理清晰,还很能吃苦,一条路跑下去风餐露宿也无所谓,不过十天就抵达了端州外的一线峡。
一线峡口的风还是和煦的,进城的这一路上,秦乐窈听到了许多怨声载道的民怨,有对侵略者的怨恨,也有对大梁军队颓势的谩骂,怒其不争,百姓们无能狂怒着的情绪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高谈阔论指挥不当,纸上谈兵指点江山者不在少数。
秦乐窈淡漠地听着这些声音,言辞激烈者唾沫横飞,指名道姓辱骂着几个主将和几大军营,她也只是像一个不相关的过路人,只笔直往驻扎大营方向而去。
连续数月的鏖战,包括赫连煜在内,将军帐的所有将领心头都是压着沉闷的大石,形势不容乐观。
袁绍曦刚从前线退下来,满身的尘土味,掀了大帐的帘子一边进一边骂:“操蛋了一群狗娘养的,上京的药倒是什么时候才能送全啊,现在将士们砍一个敌人自己还要晕上好几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赫连煜抬眸问她:“老虎坡怎么样了?”
袁绍曦灌了一大口凉水,抹嘴道:“暂时抢回来了,其实那群楼兰人已经能看出疲态了,他们的补给不够,尽管一路在抢占压榨百姓的粮食,但是武器铠甲什么的可不好修,这一次进攻还想再吞一城,步子迈这么大也不怕扯着□□,操。”
另一位副将说道:“咱们大军内部出了问题,肯定是有内鬼,他们心里门儿清,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巴不得能一举直接攻进皇城去吧?”
袁绍曦越想越气愤:“这一战就没有哪个地方是顺利的,辎重辎重出岔子,火铳火铳有问题,现在倒好,直接给大军全药倒了,不是我说,那些后方管调配后勤的那群人,统统都得彻查!太他娘的害人了。”
赫连煜嗤笑一声:“赢了才能彻查,要是这么灰头土脸地败仗撤退,只会说咱们无能还要推卸责任。”
袁绍曦情绪上头猛地一起身人没站稳,又跌坐回去,捂着脑袋蹙眉道:“不行不行,一激动就脑瓜子嗡嗡疼,上京的药到底几时能来,那兔儿根一点一点的送,根本跟不上消耗,不顶事啊。现在是最好反扑的时候了,咱们两伙人状态都不好,就这么互相盯着干着急,太气人了。”
就在这时,帐外一个士兵进来通传:“大将军,营外有人求见,递了信物过来,说是您一看便知。”
赫连煜气不太顺,拧眉问:“什么信物?”
士兵进来后双手呈上一枚玉坠,赫然便是当年他留给秦乐窈的那一枚,当初她就是用它一路骗进无乩馆主宅去找他求救的。
赫连煜霎时间站起了身,一把抄过玉坠,“人在哪?”
“就在大营门口。”
男人迫不及待疾步往帐外去,一边回头朝袁绍曦招呼了一句:“你先歇着,其他事情晚点再议。”
袁绍曦摸着自己脑后的短发,满脸莫名其妙:“谁来了,他高兴成这样,眼睛都要发光了。”
秦乐窈在营外候着,没多久就瞧见赫连煜大步流星朝自己而来,他连走带跑,高大的身躯掠过巡逻的士兵,挥退了所有停下向他行礼的下属,目光之所向始终落在秦乐窈身上。
征战杀伐的大将军此刻眼里的温情仿佛能将人溺死其中,他激动地微微喘着气,靠近秦乐窈后握住她的肩膀,凝视片刻后一把将人扣进怀中。
“你怎么来了。”赫连煜抑制不住自己欣喜的声音。
这一举动引起的动静不小,周围所有士兵将领都忍不住侧目看过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将军在军营门口抱着一个男人,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人的身份,是兄弟手足还是知己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