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有酒家(184)
杜南秋一直到落地那一刻,看到王婉儿平平安安在孙秀娥手里,一时坚持不住,两眼一黑倒下去。
火已经被扑灭,外面还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在别家院子里找出来今夜巡逻当值的人,一人一桶水泼下去,一并带回衙门。
肖克岚抱着王婉儿,孙秀娥把杜南秋背到肖家屋内。
屋里还有淡淡的烟味,丁月梅把窗户都打开通风,给杜南秋把了把脉,倒是没什么大事,估计是累的,想必一会儿就能醒。
孙秀娥端着一盆水和帕子进来给南秋擦脸,一边擦一边骂道:“这都是人吗?竟然还想活活把人烧死?”
丁月梅再给南秋检查身上的伤,两只鞋袜都烧破了,一只脚指头被烫得血红。裙子也烧掉一截,还有一撮头发烧得像一根根玉米须。
再出去看看把王婉儿抱过来看看,身上没有一处伤痕,只是一直在哭。
“这孩子应该哭了许久,想必是饿了。”
水缸里还存着一碗羊奶,原本是婉儿明早要喝的,丁月梅把羊奶热了热,拿勺子喂给王婉儿喝。
“南秋醒了。”
听到屋内的声音,肖克岚让丁月梅先进去,自己来喂婉儿。
杜南秋醒来,眼睛眨了眨,听得到身旁人的呼唤,可感觉看人总是很模糊。
丁月梅看出异常,关切问道:“南秋,眼睛有何不适?”
“我……我好像看不清。”
她眼角还有泪水,丁月梅那帕子再给她擦了擦说道:“你再好好看看,一点都看不见?”
杜南秋再睁眼看了看,“看得见,也认得出你们来,就是有些模糊。”
丁月梅长松了一口气,猜测应该是被烟熏到了,安慰道:“没事,我再去给你打一盆清水来好好洗洗眼。”
杜南秋轻嗯了一声,忽然又紧张起来:“婉儿呢?婉儿怎么样?”
丁月梅:“婉儿好着呢,一点伤都没有,只是饿了。四叔正在喂奶,一会儿给你抱过来。”
听到这话,杜南秋安心了些。
孙秀娥到矮柜上寻了一把剪刀来,抓出杜南秋那一撮烧焦了的头发。
“看你这头发给火烧得,这得剪了啊?”
“啊?我,我我我自己剪。”杜南秋连忙抓着头发看看,可惜眼睛看不太清,只能感觉弯弯扭扭的发丝在手里摩挲。
心疼一阵手停住,把剪刀还给孙秀娥:“还是麻烦姐姐帮我剪吧,别剪太多啊。”
孙秀娥嗯了一声:“我知道,好的都给你留着。”
房间里很安静,剪了一会儿,听到有低声的抽泣,孙秀娥手停了一下,看到杜南秋正默默地流泪。
“眼睛疼吗?”
杜南秋轻轻摇了下头,回想到在房顶上的绝望时刻,以为婉儿今日就要跟随爹娘去。
又抽噎了一下,吸了吸鼻子说道:“婉儿做错了什么?她也失去了爹娘,怎么忍心置她于死地?要是姐姐姐夫在的话,孩子也不会这么受人欺负。”
孙秀娥暗自叹了口气,安慰说道:“没事的,婉儿以后有我们护着,一切会好起来的。”
今夜这些人的举动实在让人费解,他们几个在下面完全被人压制住,若不是衙差及时赶到,怕是要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活活被烧死,想想都让人后怕。
丁月梅又端来一盆清水,那帕子给杜南秋洗洗眼,敷一敷。找来了灼伤的药油,把杜南秋的身上的伤口挨个涂一遍。
“月梅姐,我会不会留疤啊?”
丁月梅都仔细看过了,“还好只是烫红了,明儿我回娘家再给你寻一些药来,你这些日子注意些别破皮,抹半个月的药就好了,不会留疤。”
孙秀娥帮杜南秋剪完头发,出来看看孩子们。
大郎把三郎放在摇篮里摇着,虎子坐在肖克岚身旁,逗王婉儿玩。
王婉儿喝饱了奶,也不哭了,虎子拿铃铛一逗,还嘿嘿笑两声。
第二天天还没亮,管妈妈闻讯赶来,看到杜南秋手上脚上一块块红,苦着个脸直哎哟。
杜南秋胆胆怯怯说道:“妈妈你别担心,我这过几天就好了,只是这几日不能再去仙乐楼了。”
管妈妈心里不悦,但没法子,她现在脚烫伤,走路一跛一跛的,手腕上还有一块红红的,给客人瞧见也会影响生意。
“行,那你先养着,好了尽快回来。”
说完正要离开,管妈妈注意到她怀里的婴儿。
许是她头上的珠钗首饰一晃一晃很耀眼,王婉儿一直盯着她看,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清澈明亮。
管妈妈头一倾过去看,王婉儿还以为是在逗她玩,发出嘻嘻的笑声。
只听外头的人说王家这丫头是个祸害,没想到还挺亲人的。
杜南秋见此,连忙把婉儿往里抱了抱,管妈妈才回过神出门离去。
昨晚抓的那些今早都放出来了,原因是没有出人命,还有吃酒渎职的那几位兵也只是草草挨了一顿板子。
下午房捕头到祠堂巷来,带了些治烧伤的药,两包点心,还有官府账上给的十两银子,说是给房子修缮用的。
“原本这银子是让这巷子里头的人凑,可昨晚人实在太多,哪些在场哪些不在场,根本没数。让那几家领头的人出,都是家里才办过白事的,拿不出这些钱。你们也知道,这一年里官府库银紧张,城内城外三天两头的闹事,这十两银子你们手下,把屋子好好修一修,这事就让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