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让你住在这蒹葭院而已,你也不会向他抱怨,可白日,他故意为之的那些话,为老不尊倚老卖老都是在回击我,这没什么可说的。”
“最后的心慈二字,才是他的目的。”
“他在质问我,为何明知母丧是心结,还重开蒹葭院让你住了进来。”
“他借着笑言,在说我对你没有慈爱之心。”
如此敏锐并且双方身份微妙他暂时还要伏低做小都能找到刁钻角度给出质问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略前面那么多疑点呢?
江瑶镜也不傻,姜照野破开迷瘴后,她很快就想到了岑扶光为何会顺势而为。
“那他没有追根究底,是因为目前的发展是有利于他的?”
姜照野:“你慢慢对他心软,并且逐渐像他靠拢,他的目标一直在达成的路上,他当然不会破坏目前的平静。”
“可一旦他的期望落空,他瞬间就能翻出旧账来辖制你,进可攻退亦可守。”
“放心,他跟你娘,完全是两种人。”
江瑶镜诧异抬眉,“您,这是,在为他说好话?!”
姜照野:……
“你这孩子怎么抓不住重点呢?”
“老夫是在告诉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哪怕他面上做得再真,十分情谊信五分就已经足够,永远要保持住自己的本心,不要被他骗了!”
“他心里装着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纯粹不了。”
“他和你娘确实不同,但他更危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两之间,还有些磨。”
“好好好,我信了,我也听进去了,您别急。”
江瑶镜连忙伸手扶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姜照野吹胡子瞪眼的,又骂了好几句才接着道:“让你住进这蒹葭院,是为了让你直视她。”
“她已去世多年,憎恨美化都已不必。”
“你只需要直视她就好了。”
“而当你直视她,你就会发现,她就是个颅内有疾的蠢货,被她影响,你也会变成蠢货。”
江瑶镜:……
“知道了,我不会变成蠢货的。”
“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你要是日后变得和她一样,老夫死都不会瞑目的!”
“……绝对不会!”
—— ——
而离开蒹葭院后,江照野回了自己院子,两个儿子已经忙得眼眶发红。
既然把自家所有内鬼名单都交了上去,虽然不知秦王会何时动手,但姜家也要提前规划他们离去后的职务分给谁,又要如何再次扎紧篱笆。
还有更久远的,事情闹出来后的名声问题。
如果那几家真的牵连到了域外异族,姜家没做这事不心虚,就算被牵连也有限,伤不了筋骨。
可就怕秦王离开江南后,新起来的世家会以此为刃来攻击鹤鸣书院的名声。
有人倒下就有人站起来。
新入场的势力,若是官宦世家还好,和姜家无关。但如果是那几个二等书院顺势崛起的话,那鹤鸣书院就是他们的唯一目标。
虽然书院之间大多是良性竞争,但大恶之徒哪里都有。
万一人家就看你不顺眼,就是想把你鹤鸣书院连根拔起呢?
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确实很低,但不能说完全没有。
鹤鸣书院就是姜家的根基,任何微小的可能都要提前做好预防。
事情既多又杂,姜闻遇姜闻声两人已经忙得眼花缭乱,想起一件就扯过一张纸,快笔写着应对措施。
姜照野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翻看他们已经写好的措施建议,翻过几页后,心里还甚满意,两个儿子都算是练出来了。
视线在两人之间绕了圈,最后伸手点了姜闻声。
“你和小月亮关系更好些。”
“明儿你就在家里处理这些事,书院的课我帮你上。”
“不至于吧?”姜闻声倒不是认为江瑶镜不该管这些事,“她已经做过掌家宗妇了,处理家中事务得心应手,不用再教她了啊?”
姜闻声以为父亲这是想锻炼江瑶镜,可她掌家这门课早已通达了。
“啪!”
姜照野直接把手中纸卷成筒给了他脑袋一下。
“亏你还经常和她通信自诩关系不错,江鏖是个莽夫不曾察觉到她出了问题还勉强可以理解,你也没发现?”
小月亮出了什么问题?
不止姜闻声,一直沉默做事的姜闻遇也抬起了头。
姜照野:“她一个小姑娘,责任心大到吓人,就连择婿,她居然都把日后可能会连累到外家的事给考虑到了。”
“谁家小姑娘选夫婿时会考虑这个?”
“她还没出问题?”
姜照野一声冷笑,“明儿你等着瞧吧,她肯定会愧疚,会死命想帮忙,因为她认为,如果没有侯府这门亲,家里就不会遭这一次罪。”
“永远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也不怕哪天压垮了!”
“明天你就让她看着,任何事都不要她帮忙。”
“姜家有自行承担和规避风险的能力,完全不用她来帮忙,更不需要她把姜家人的前程都惦记在心里,她顾好她自己就行了。”
“行,我知道怎么做了。”姜闻声认真点头。
*
送走姜照野后,江瑶镜直接洗漱上床,半靠在床上,看着床帐发呆。
真的发呆。
什么都没想。
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从前只以为母亲失望自己是个女儿不能继承家业,所以对自己没有半分留恋,甚至做出殉情的决定后都吝啬对自己留下只言片语。
原来只是因为她满心都是父亲。
不止自己,恐怕连她自己都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