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信佛,也心怀红尘。
频繁流连寺庙无非是大哥的身子世间名医已经无法转圜,实在没法子了, 或许云游的高僧能有其他法子。
连续奔波了四日,依旧一无所获。
欺世盗名之徒甚多, 偶有真修高僧,亦不通医道。
岑扶光暂时在一间山顶小庙住了下来。
这间小庙除了正殿就只寥寥几间屋舍,朴素清贫, 寺中亦无高僧, 老和尚有事要远行一月, 寺中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僧弥,圆圆的小脸圆圆的脑袋。
生得很是可爱, 自理也不错,丁点大的小人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岑扶光负手站在悬崖处眺望山下, 正好能将整个城镇收入眼底,没那么卓越的视线能在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清长街, 但良好的方向感还是让他的视线一瞬间就落在了姜家所在的区域。
薄唇再度抿成一条直线, 平静的眸中满是冷冽。
她在干什么呢?
安稳养胎, 顺心生活。
一脸平静的等着自己的决定?
祥云白鹤的宽袖被猎猎山风鼓吹, 露出早已紧握的双拳,上扬的嘴角却是嘲讽的幅度。
总是这样, 看似把所有选择权都交给自己,她是被动接受。
但其实真正做主的永远都是她。
为什么。
第一次心动全力以赴就遇上了一个没有心肝的人。
不,她有心肝。
她的心肝全都落在了家人身上,留给自己的只有算计。
知道不能反抗或者反抗的代价太大后,马上就顺势改了法子,而自己满心欢喜以为终能抱得佳人归,其实都是一场空。
而这一场空的结局,她在最初时就已经定好了。
何其可笑。
“施主,你被人抛弃了吗?”
岑扶光:……
“怎么可能,本王会被抛弃?”
多福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僧袍,胖手撑着一旁的山石固定身形,仰着头,“噢,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岑扶光:……
“赶紧走,去做你的早课。”
他现在完全没有哄孩子的心情。
“不可以呢。”
多福牢牢把着山石,“师父说了,咱家这庙选址不对,跳山的太多了,尤其是被情爱伤过的男子,我得看着你。”
他拧巴着一张小圆脸,说得很是委屈,“已经跳过两个了,事不过三,你不能再跳了。”
再有跳的,师父就要带着自己搬家了,搬家很麻烦的。
岑扶光:……
他回身看着眼前直到自己腰间的小胖墩,单手叉着腰,“睁大你的眼自己看看,我这般的人中龙凤,像是会被人抛弃的样子吗?”
“不像。”
不待他心喜呢,多福马上就接了下一句,“不然施主你现在就下山吧?”
“你呆的时间太短,等不到师父回来。”
岑扶光:……
一根筋的倔驴小和尚。
弯腰伸手捏住他的小胖脸,“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既然已经笃定我被抛弃,为何不劝解我呢?”
“师父说我太小啦。”
“能渡自己就已是大善,不要多管闲事。”
“……好吧,你师父说得没错。”
岑扶光也没想过要这么小的孩子来开导自己,只不过忽然想要逗弄他一番而已,松开手,站直身子后继续看着山下,心内又是一声长叹。
他不动,多福也不吭声,就站在一旁陪着。
这个施主生得好看,虽然瞧着很是冷硬,但他并未斥责使唤过自己。
是个好人。
多福咬着自己的小胖手,疯狂回忆师父是如何劝解前面几位情伤而至的施主。
有了!
“都不长嘴巴!”
他突然嚎出的五个字惊醒了沉思中的岑扶光,多福继续道:“师父曾经骂过一位施主,说他是羊脑子牛身子,想得比羊都多,却比倔牛还犟,明明当面几句话就可以讲清楚的事,拖了一年,生生耗出了死志。”
“结果两人傻到一堆去了,你误会我,我误会你,差点双双殉情。”
“好在师父拉着他上门说开了,如今孩子都三岁了。”
多福:“施主你还是回去多问问吧。”
“师父说了,明明心中有困惑却不愿行动,只在心中游思妄想的,都是懦夫。”
说完还垫脚拍了拍岑扶光结实的小臂,“施主这般高大强健,肯定不会当懦夫的,对吧?”
岑扶光看着眼前努力开解自己的小胖丁,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不等他喊痛,手一伸就把人捞起来夹在半空。
小胖丁是个情绪十分稳定的小胖丁,骤然的腾空失重根本就吓不着他,小胖手迅速扒着岑扶光的药,扒稳了才慢悠悠问,“施主要带小僧去哪?”
岑扶光抖了抖他。
“卖肉换钱使。”
“小僧的肉不好吃,也没人买的。”
……
岑扶光到底还是在这间小庙住了两天,小胖丁看得紧,只要他去崖边,小胖丁不管在干什么都要放开紧随其后。
后来他也不去了。
看着柴房的柴火已经空了大半,虽然每日黄昏时刻附近的猎户都会送一些来,依然还是有些紧巴,岑扶光索性提了柴刀砍柴去了。
短短两日,柴房就已经被塞满。
多福站在柴房前,极力抬头,柴火都堆到房顶去了。
他扭头看向正冲他挑眉的岑扶光,小心翼翼道:“施主,你去动嘴的时候千万不要动手哦,师父说了,打女子的男人,最要不得了。”
“啪——”
岑扶光抬手给他光秃秃的脑壳来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