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有元丰帝一个人的天崩地裂。
岑扶光丝毫不觉自己丢出了什么大雷,他淡定地看着逐渐回过神脸上都开始狰狞的元丰帝,好像刚才说孩子们姓江的话,不是他说出来似的。
“是她的主意对不对?”
元丰帝终于回过神来。
原本就算江鏖是自己的心腹重臣,元丰帝也不会在意江瑶镜如何,最多就清楚她的孩子会继承江鏖的爵位。
但后来岑扶光和她在一起了之后,元丰帝自然查过她的种种事迹的,不说江瑶镜的所有人生轨迹都一清二楚,但也对她非常了解,虽然两人至今还没见过面。
“肯定是她!”
不用岑扶光回答,元丰帝就自顾自给出了答案。
“她心心念念的就是侯府的爵位,她不会给江家宗族可乘之机,也不会让江鏖的辛苦奋斗给别人做嫁衣。”
本来元丰帝是很欣赏她这个态度的。
就算是女儿身,也一心为江鏖着想,没有辜负江鏖疼她一场。
但这份欣赏,落到自家头上,皇孙姓了江,就不行了!
岑可是皇姓。
你江家的爵位再重要,能重要过皇家吗?
“不可以,朕绝不答应。”
“你也别说什么已经上了江家族谱之类的话,朕不听,这两个孩子必须姓岑,也必须上皇室宗牒。”
元丰帝眼神一冷,再道:“江家丫头若有怨怼之意,朕就亲自跟她讲!”
他压根就没有和岑扶光商量的意思,一意孤行自己做了决定。
在他看来,这个老二已经废了,彻底栽进了江家丫头的温柔乡里,不然为何他会私自同意这件事?
孩子居然姓江。
他要做什么?他要入赘江家吗!
这事要是传出去,丢死人,不仅他丢人,整个皇室都跟着丢人。
饶是如此,他还是做了。
没救了,也不必和他商量了,跟他说都是白费。
“不是哦。”
元丰帝气得整个人都在喘粗气,岑扶光淡淡丢出三个字,等皇上略显赤红的双眼看过来时,他弯眼一笑,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接着笑道:“不是她的决定,是我的决定。”
“是我决定这两个孩子姓江的。”
“呵。”
对此,元丰帝的反应是一声冷笑,明摆着不信。
岑扶光:“我得给自己留后路。”
留后路?
这句话让元丰帝十分不解,“留什么后路?”
岑扶光依旧笑望着他,眼中笑意流转,看着十分和熙的样子,就是笑意好似有些过剩了,灿烂到半诡的地步,嘴角大幅度上扬,声音甜腻。
“万一我哪天被圈禁了,或者更惨,上演岑家的第一次杀子。”
“他们不姓岑,就算依旧受我牵连,好歹也能留住一条命。”
“留的是这样的后路呢。”
元丰帝:……
他瞬间瞪大眼,还后悔了两步,张大嘴看着笑意依旧灿烂的岑扶光,他是真的没想过老二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想到他会戳破说明到这种地步!
心中既有寒意又有酸涩,不想把话说穿,更想稀里糊涂当一对虽然时常吵闹但依旧还算和-谐的父子的元丰帝下意识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什么圈禁,什么杀-子,朕怎么可能这么对你?”
“你可是我的亲儿子!”
岑扶光再次打破他的装傻。
“大哥也是你的亲儿子。”
“老三也是。”
“他们两,还都曾经获得过你独一无二的宠爱。”
“如今又如何呢?”
岑扶羲是元丰帝的嫡长子,是他第一个孩子,承载着他所有期盼出生,又亲自细心教导多年,是浇灌心血最多的一个孩子。
而岑扶晞,不够聪明,有些憨傻却足够孝顺,几乎皇帝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是继岑扶羲岑扶光之后,最和元丰帝心意的儿子。
这两个儿子,他都一度非常疼爱。
可如今,这两都是什么下场?
太子不废而废,最期盼的长子,下场也是最惨烈的,依旧拥有一切,却没了健康的身体。
岑扶晞也没好到哪去,他倒活得好好的,性命无虞,但他的生活已经一眼看到顶,余生也就这样了。
元丰帝怔怔地看着岑扶光,有些干燥的嘴唇几次开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不说话,岑扶光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只是话都说到这了,他心中到底有几分愤愤之意,到底又说了句,“我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然就更要留下后路了。”
这话也不假。
他所获得的父爱,确实比不过岑扶羲,连后来者岑扶晞也比不了。
“老二……”
元丰帝的声音低沉沙哑,眼中忽而涌现的泪意几乎快要落下,“你也恨我了,是不是?”
虽然从前老二也是混不吝,经常把自己气得跳脚,但也几乎都是就事论事,不会翻旧账,不会说真正的诛心之语。
而分开的这两年,也让这段父子关系进入到了一个真正尴尬的节点,生疏是必然的,父亲二字在他心中减轻了不少份量也是真的。
不然他不会说这些话。
也?
这个字让岑扶光瞳孔一颤,随即恍然,肯定也问过大哥。
大哥的答案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父皇心虚,即使不承认,他自己也清楚有些行为确实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对,不然他也不会连着两个儿子都问这个问题。
岑扶光心内划过嘲讽,面上却不动声色,摇头,“不恨。”
他回答得太快太淡定,显然说服不了元丰帝,他上前两步,抬手想要碰碰他的头,却发现这个儿子早就不需要父亲的抚摸了,他也够不到他的头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