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刻意压低,既心酸又无奈,就连眼尾,都被他生生憋红了几分,“我这两年的荒唐名声,姐姐以为是谁在纵容?”
凤眸似有清波,藏着无法对人言说的苦闷。
江瑶镜:……
你这跟明说是皇上纵容的有什么区别?
这是自己能听的话么?
真的不想知道你和皇上之间有什么博弈啊!
江瑶镜刚调整好的节奏瞬间崩塌,整个人都郁郁了,更可气的是,烦闷之际时看到他那张老天爷静心雕琢的脸,这气,竟缓缓下去了。
江瑶镜:……
直接侧过头去,不看他的脸,又在心中默念《心经》,谁知才开了个头,耳畔就传来一声微带喑哑的浅笑。
耳尖再度染出了晚霞。
江瑶镜:……
不行,秦王这人实在过于诡计多端,不能以常理推断,也不要试图和他摆事实讲道理,因为他根本就不听。
她静静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回首看向岑扶光时,眼眶竟也跟着红了,“王爷,您是男子,您可以不用在意名声,甚至或许在男子眼里,卷入风流艳事,说不得还会自傲。”
“可我是女子。”
“我的一生,都在为名声二字所困。”
“祖父纵容我,闺阁时期欢乐甚多,但正因如此,在程家时,我矜矜业业不敢行差就错,不为旁人称赞,只是想叫世人知晓,定川侯教养出来的姑娘,理应如此。”
原是卖惨,说到此,竟有些真情实意了起来。
“王爷今日这般举动,对于我这样一个还是别家妇的女子来说,实在过于不合时宜,若叫旁人知晓,哪怕零星半点,所有平静都会瞬间离我而去,蜚语流言会紧紧缠绕我,直到我失去所有生机……”
“其实你真不该这样说的。”岑扶光打断她的话,面上笑意依旧,甚至嘴角更上扬了些。
“我是一个好人么?”他忽然这样问。
“我不是。”
不等江瑶镜回应,他就自问自答。
“我是一个不折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定定看着她,眼底明明白白写着势在必得。
“我不仅不会因为你的示弱而心软,我反而更会拿捏你的软肋来达到胁迫你的目的。”
“你说——”
他展颜一笑,眉目依旧惑人,如圭如璋,又添几重威仪贵重摄人。
“我能拿捏住江鏖吗?”
当然能。
即便他不是战功赫赫的秦王,哪怕只是一个纨绔,只要他是皇上的儿子,他就可以。
从进入这六角亭到此时,不过两柱香的功夫,江瑶镜就深刻体会到了他的善变强势以及恶劣。
江瑶镜收起了装出来的所有凄然,冷着一张俏脸,声色更如霜雪,“既然王爷已经胸有成竹,又何必来这一遭?”
“一切按照您的心意来就是,不必告知我,反正我只能接受,没有第二个选择。”
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谁知,岑扶光也跟着站了起来,长腿一跨,就正好堵住了出亭的路口。
江瑶镜怒目而视,岑扶光一脸失落,泫然欲泣地看着她。
“姐姐不好奇吗,我为何会心悦你?”
不过数息又变了一副嘴脸,江瑶镜已经深刻体验过了他的善变,直接无视那双要哭不哭的凤眸,只侧头看向亭外的桃林,“王爷如何想,与我无关。”
“时间不早了,我要归家了,还请王爷让开。”
岑扶光定定看着她的侧颜,看她眉心的悲悯,更看她眼里的冷漠。
不似皓月,倒更像那轻轻浅浅朦胧无声的月华,看着是比霜华要柔和些,其实更令人绝望。
霜华尚触手可及,月华如何拥如怀?
“世人都说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
“我却觉得乍见之欢更为可贵。”
他微微俯身,又凑近几分,“那一刻的怦然心动,足以让人此生铭记。”
“姐姐以为呢?”
本以为不会有回应,谁知下一瞬江瑶镜就回过了头,直直看向他的双眸,她甚至是笑着的,“真羡慕王爷能够体会此等浓烈情感。”
“只是可惜,我没有遇到过呢。”
岑扶光:……
“乍见之欢也好,一见钟情也罢。”江瑶镜脸上浮着的,是明明白白的嘲讽,“在我看来,都是见色起意,不过披着一层动心的皮囊而已。”
她鲜少如此直白的,当着本人的面,去嘲讽去阴阳怪气。
今天实在是被气狠了。
她也做好了秦王会勃然大怒的准备,谁知这厮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凑近几分,面上还带了几分惊奇,“这张脸还不够姐姐起意?眼光好高啊。”
江瑶镜:……
“已为人妇,不会起。”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又一次明明白白的拒绝。
岑扶光一声长叹,到底侧身让开了路口,江瑶镜步履略显急促地往外走,却在擦肩而过时头顶传来他的低语。
“别让我等太久啊……”
“姐、姐。”
江瑶镜身形一滞,最后步伐骤然加快,近乎小跑离开,江团圆比她矮一些,直接提着裙摆跑了起来,主仆两很快消失在了桃林中。
“呼——”
直到彻底远离那个凉亭后,江瑶镜才停下了脚步,长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刚才自己没看到他的神情,亦没听出语气有任何的不妥,可最后的那声姐姐,近乎气音的低喃,硬是听得自己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那就是个疯子。
“姑娘,没事吧?”江团圆扶着她,一脸关切。
江瑶镜摇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