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睡好的小七穿上了院长给他洗干净的衣服,被领着走到了一位男人的面前。
“章先生,这位就是小七。”
“……”
小七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蹲在了他的面前,“还记得我吗?”
小七先是摇了摇头,旋即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嗯。”
他之前见过这个叔叔。
小七对上这张算得上帅气的面容,不太确定地问,“你真是我爸爸吗?”
“……”
爸爸。
章渡听见这个称呼,胸口积载许久的酸涩猛然爆发。
他迅速起身、失态地背对着院长和小七,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两年前,章渡和妻子沈眠“弄丢”了自己的小儿子。
家里长期做工的保姆起了贪念,联合外人“绑架”了他们的小儿子,意图勒索敲诈,后来那名保姆忌惮于章家的势力,又临时改了主意。
她联合另外两人演了一场戏,伪装成孩子是被人贩子夺走,倒腾了两手才卖给了一位不能生育的下家夫妻。
直到东窗事发、被警方逮捕,三人才如实招供。
那个时候,孩子早已经不见了。
将近三年的时间,章渡苦寻全国各地无果,家中的双亲心结难舒,相继生了病症,妻子沈眠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大概是两个月前,章渡听到所谓的“线索”赶到这里,却又是一次竹篮打水一场空。
失望之际,章渡第一次和小七打了照面。
对方小小年纪,似乎看出了他外表掩藏下的愁苦,隔着院墙栅栏,软声软气的安慰:
“叔叔,不难过。”
正是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意外让章渡记到了心里,让回去后的他翻来覆去地想起这个孩子。
相仿的年纪、瘦弱的身形,看着就让人心生爱护。
在和妻子彻夜长谈后,章渡做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他们决定领养小七,在双亲面前伪装成孩子已经找回的事实,尽量稳住二老的身心情况,当然,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要暗中去寻找。
于是,在长达一个月的沟通筹备后,章渡才重新回到了这里。
院长丹珠大概知晓了章家的真实情况,“章先生,你还好吗?”
“没事。”
章渡稳住了自己的心绪,将带来的文件夹递了过去,“院长,所有的手续文件我都已经办理好了,麻烦你过目。”
丹珠接过,抽了出来。
她看见章渡给小七取的新名字,“章长宁?”
章渡眸光微晃,“嗯。”
他的小儿子原先取了“甯”字,也是这个字音,字的寓意差不多。
吴用未来能不能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们都愿意好好抚养小七长大,真心希望对方这辈子能够长顺安宁。
丹珠点头,“好名字。”
她事先确认过章渡的经济能力,是符合领养条件的。
章渡重新蹲在了小七的面前,他温柔抚摸着他的脸蛋,带着一丝不足以和外人道的紧张,“你愿不愿意,喊我一声爸爸?”
小七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不确定地看了一眼院长。
在丹珠鼓励的目光下,他认真又乖巧地开了口,“爸爸。”
章渡深呼一口气,干脆利落地将他抱了起来,“乖,爸爸带你回家。”
…
瓦县回帝京的路遥远而波折,没办法当天就赶回去。
章长宁谨记着院长阿嫲的叮嘱,全程都乖乖地跟在章渡的身边,哪怕离开的第一个晚上害怕地想哭,他也是努力憋了又憋。
次日一早,章渡带着他坐飞机回了帝京,父子两人回到章家别墅时,刚过两点。
沈眠和章家二老得知消息,早早守在车库门口。
看见熟悉的商务车驶入后,章家老夫妇立刻迎了上去,“孩子呢,快让我看看!”
章长宁一下车就面对这些生面孔,怕生的他本能地躲在了章渡的身后。
“爸妈,你们别急,别吓着小宁。”
章渡温声制止了心急如焚的二老,弯腰将年幼的章长宁抱了起来,“小宁,我们不怕,这是爷爷奶奶,他们也很欢迎你回家。”
章家二老长得面善,望着章长宁的眼神只有满满的心疼和爱意。
虽然章长宁还小,但从小在福利院的生活早就让他学会了判断好意和恶意。
他紧紧圈住章渡的臂膀,却很乖巧地喊,“爷爷奶奶好。”
“欸,好。”
“我们小宝真乖,是奶奶对不起你,让我们小宝在外受苦了。”
章老夫人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章老爷子也红着眼眶,连忙扶住她安抚。
章渡的视线越过双亲,落在后排的妻子身上。
从刚才起,沈眠就一直站在后面,没有上前。
这两年,她的神情日复一日地疲惫,眼里的光亮也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章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比起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中的双亲,沈眠从一开始就知道——
眼下的章长宁并非她的小儿子。
沈眠愿意接受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可她心里还是有一份没能斩断的真实牵挂。
哪怕未来找到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她也不会放弃。
夫妻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多年以来的默契让章渡深知妻子的复杂想法。
章长宁不知道夫妇两人的心思,从刚才起,他就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沈眠。
从记事起,他无数次在脑海中遐想着妈妈该有的样子,这一刻,所有的想象都抵不过真实存在的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