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长、长叙。”
他努力说清这三个字,却是徒劳无功。
“什么?你找谁?”
大爷根本听不清楚章长宁在说什么,但看见他涨红到近乎铁青的面色,就知道情况很不对劲,“小伙子,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喊医生。”
说着,门卫大爷就撑伞往外急匆匆地走。
章长宁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涣散了,偏偏还撑着一口气,强迫自己颤颤巍巍地往外走。
“……”
不在这里。
他要去找章长叙。
可他要去哪里找章长叙?
章长宁茫然地僵在原地,他的视线里是模糊一片,耳朵里是尖锐的嗡声,大脑更是一阵高过一阵的空白泛晕。
他很冷,又很热,仿佛连生命都在跟着时间一点点地流失。
“……”
“宁宁!”
章长宁重心往后栽去,没有痛感,只有结实的怀抱。
恍惚间,章长宁看到了一张心急如焚的面容,是章长叙。
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因为身体太疼而产生的幻觉,他想要抬手,却是一点儿力气都不剩了。
空落落的掌心被抓稳。
章长叙感受到他几乎冻成冰块的手,心如刀割,“宁宁?宁宁!”
“……”
章长宁觉得自己像是偏过了头,小心翼翼地蹭上了章长叙的衣服,然后任由疼痛吞噬他的意识,将他拽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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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定了,抓住了,马上就不放了~
【第030章】
章长宁的意识很混沌。
他觉得自己沉溺在一片黑暗里,浑身轻飘飘地起落,一会儿冷得如坠冰窟,一会儿又热得像在烈火里面灼烧。
浑身都泛着针扎的痛意,密密麻麻的,抽痛得他无法呼吸。
章长宁想要睁眼看清周围的一切,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怎么挣扎都无法看清周遭的一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章长宁才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小时候,站在福利院的铁门内,透过栅栏望着章家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走在最后的是小时候的章长叙。
章长宁急了。
于是努力爬到了铁门的最顶端,然后飞扑到了门外。
他摔得很惨,手脚都很疼,可他还是咬着牙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去追章家人的背影。
“二哥!”
“哥哥!”
“你别走!”
章长宁胸口堵住一团气喘不上来,所有的字眼含糊在口中发不出来,他只能努力地跑着、追着,然后抓住了章长叙的手。
再抬眼,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小时候的章长叙,而是长大后穿着一袭白大褂的章长叙。
章长叙蹙眉,甩开被他握紧的手,“你还抓着我做什么?不是你说不想看见我的吗?”
“……”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章长宁焦急地想要解释,愣是被堵着发不出一个字。
章长叙的面色很平静,甚至有些冷酷,“我们两人已经不是亲兄弟了,我不会再管你,你满意了?”
说完,他就不再回头地往前走。
章长宁想要再追上去,可双腿像是灌了铅、动得极其缓慢,他余光瞥见远处山上滚落的山泥石块。
“哥,别过去!章长叙,你别过去!”
“——轰隆!”
巨声轰动。
章长叙的身影又不见了。
“不!”
章长宁骤然惊醒,整个人因为过度的惊恐发颤。
“宁宁?”
原本还靠在床边的章长叙顿时有了反应,凑近观察着他的情况,“醒了?”
“……”
章长宁没回答,眼里还有些惊魂未定。
过了好几秒,他才迷茫地眨了眨眼,却是避开了章长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不在医院,而在一个很陌生的酒店房间,边上的另外一张床正空着。
窗帘被拉了起来,只透进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床边还立着一根点滴杆,上面挂着两瓶已经打完的药水,床头柜上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呼吸设备。
章长叙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里是我的房间。”
县城医院的床位不多,都被有需求的老人给占满了,确认了章长宁的身体没有大碍,章长叙才和院方沟通,将他带了回来照顾。
同住的医生给他们腾了空,这会儿已经搬到其他房间了。
章长叙拿湿巾擦了擦他额头上的虚汗,“你才挂完点滴没多久,还发着烧,手肘膝盖上的伤口上了药,先躺着不要乱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
没事?
没事就好。
章长宁确认了眼前人不是梦境,也没有受伤的迹象,于是一声不吭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宁宁。”
章长叙没有逼他回应,只是伸出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被子里闷,你现在不能憋着自己。”
大约过了半分钟,章长宁才将那种“劫后余生”的酸涩感咽了下去,他露出小半张脸,用视线描绘着昏暗里的章长叙。
他想要解释。
“阿嫲听别人说,帝京来的医疗团队在山里出了事,有医生受了伤……我给你打电话,可是你关机了……”
章长宁还是没什么力气,说话很缓慢,尾音有些颤。
他轻吸了一口气,重复,“你关机了,我、我怎么打都打不通,所以……所以我想着过来看看,就、只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他撇开目光,刻意隐去了自己那些不着调的慌乱和恐惧,没有多提及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