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机不纯(15)
“谁干的?”季霄深吸两口气,颤着双手,极力保持冷静。
话音刚落,他注意到了卫寻异常红的脸,伸手一探,果不其然烫得吓人。他心中一凛,拔高声音:“你这人怎么回事,生病了怎么不说?”
都发烧了怎么还大老远从学校跑过来,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还有,外面天这么冷,怎么连件厚一点的衣服都没穿,这能不感冒吗?
剩下的话被季霄咽回了肚子里。
他越想越气,迈着大步急冲冲回到卧室,砰一下重重摔上门。
徒留卫寻在原地一头雾水。
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人出来,卫寻捡起衣服穿好,想着,今晚应该就到这了。
或许,是自己背上的伤痕丑陋,倒了季霄胃口吧。
他轻轻关上门,离开了季霄的公寓。
-
前脚卫寻刚走,几乎就在后脚,季霄打开了卧室的门。
望着空空如也的客厅,季霄拿着一个温度计和一盒退烧药,无所适从,本就难看的面色又沉了一分。
刚刚翻遍医药箱,研究半天说明书,只找到这一种有用的药。
他定定站了一会儿,收起棉签和药膏,来到厨房。
冰箱里,黑森林蛋糕上铺满巧克力碎片,点缀着一颗颗鲜红的樱桃,散发着可可混着樱桃酒的甜香。
看起来就腻得人直犯恶心。
黑森林被人毫不犹豫地一股脑扔进垃圾桶。
第9章 烤红薯
庆海音乐学院,管弦系演练厅,悠扬琴声传出。
今天是管弦系学生的主修专业期末考,评委除了系里几位教授以外,还有周华千先生。
周华千是当今世界最负盛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和音乐教育家之一,门下优秀学徒无数,近期来华演出,档期很满,但不知怎么,竟然接受了学校的请。
相传,能得先生一句提点,胜过练琴十年。
候场走廊上,气氛凝重,有人低头看谱,有人架着琴练指法,有人在做深呼吸。
管弦系的学生个个身经百战,但面对这样一位特殊的评委,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卫寻背对人群,手持小提琴,伫立于墙边,仰起头,注视着墙上框起的照片。
庆海音乐学院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培育出的杰出音乐家不计其数,学校将他们的照片及简介挂在走廊两旁,彰显学校荣耀,并借此勉励学生。
卫寻眼前的人是两排照片里最年轻的。
照片中,灯光璀璨,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立于舞台之上,身姿挺拔如松,面前是乌压压一片观众,身后坐着近百人的交响乐团,彼时少年意气风发,毫不怯场,左手举琴,右臂运弓,全身心沉浸在乐曲之中,嘴角不自觉勾着淡淡笑意。
照片右侧,是此人的简介:
邓衡,第十三届金云杯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冠军得主。
不过“邓衡”两个字框着黑框。
仰视照片许久,一动不动,卫寻几乎快化成一座雕塑,目光如漩涡般幽深,无人猜得透他在想什么。
有学生路过,看到卫寻的背影,开始窃窃私语。
“哟,这不是卫首席。”
“管弦系这次期末考阵仗那么大,他怎么还能这么悠哉?”
“你这不废话,人毕竟是大佬,能被一个期末考吓到?”那人啧一声,“我猜,这次金云杯选拔赛不是定他就是定张煊。”
“你少关心别人了,明天的西音史背完了吗?”
二人打打闹闹地走远了。
对话音量不低,一五一十地传进了卫寻的耳朵里。
卫寻对此置若罔闻,别说转身去看说话的人,就连眼皮都懒得多动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聋子。
演练厅内音乐停了下来,前一位考生演奏完毕,评委开始点评。
过一阵子,门被打开,张煊走了出来,看到卫寻,眼里飘过一丝不自然,正要说些什么,卫寻的视线终于从墙上照片移开,直接略过他,目不斜视擦过他的肩,迈入排练厅。
张煊:“……”
演练厅内传出报幕声,“卫寻,门德尔松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
-
曲毕,卫寻鞠了一躬,等待老师们点评。
望着舞台上的学生,周华千目光里闪动着惊艳,这个学生他之前听说过,管弦系的教授几乎人人都对其赞不绝口——事实上,他在百忙中抽空来当评委,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卫寻。
沉吟片刻,他道:“卫寻,你很不错,你的琴技堪称无懈可击。”
被德高望重的大师夸奖,卫寻并没有受宠若惊,只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接着,周华千话锋一转:“不过整首曲子下来,你每一个音符的处理风格几乎都和邓衡一模一样,你很喜欢他?”
像是被一下戳中心事,卫寻垂下眼,“……是。”
“他从前也是我的学生,可惜啊……”
最得意的门生英年早逝,一直是周华千心里的痛,他长叹一口气,道:“卫寻,我看过你从前的演奏视频,你拉的每一首曲子,都有邓衡的影子。”
不愧是周华千,一阵见血,直击要害——这是卫寻拉琴面临的最大问题。
之前也有位老师指出过卫寻这个问题,卫寻听进去了,他也曾尝试过摒弃邓衡的演奏风格,可这样一来,他就跟不会拉琴了一样,曲子变得不伦不类。
“卫寻,你是个好苗子。”教授颇为欣赏这个有灵气的学生,期待他未来能有更高的建树,“不过只靠纯粹的模仿,你技术再好,也成为不了一个真正的音乐家,你……自个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