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冬(54)
车站通报列车检票,几个人还坐着没人动。“歇会儿,排队的人还很多。”于霄说。
等到车站不知道第几次广播,长长的队伍也只剩稀稀落落几个人,邹昊拉着行李站起来,“真的该走喽。”
“走吧走吧。”丁其挥挥手,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四个人闷声走到检票口就停住了脚步,邹昊拿着证件,拖着行李等前面的人走过,就刷了证件进站。
“你们有空一定要来东北玩儿啊,我招待你们。”邹昊隔着一条道和他们挥手。
许之湜抬起手挥了挥,余光瞥见王珂也在挥手,肩膀止不住颤抖,“再见啊昊哥。”
“再见昊哥!”于霄喊了一声。
“昊子,”丁其也喊着,有些涨红了脸,“这操蛋的生活过了这么多年,该幸福了!”
邹昊笑着,转身往前走。但没走出几步,他又回头,双手抵在脸庞作喇叭状,很大声地喊,旁边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他喊:“总有一天,你们要去迷笛演出啊!去更大的舞台!”然后挥了挥手,真的没入了人流。
剩下的四个人站在车站外边,一起等待着,眺望那班高铁驶向远方。
许之湜看着车直至消失不见,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
“走吧,送你们回去。”丁其拉开车门。
车是酒吧里装货的车,副驾堆了不少东西,三个人一起挤在后座。
密闭空间里,氛围低靡得仿佛要沉到海底,丁其放了点歌听,刚过完一首欢快的,又听到音响里在唱朴树的歌,唱“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
王珂把车窗拉到最低,冰凉的风呼呼地吹进来,许之湜才回过点神。
他放空地刷着手机,点到“风隐巷312号”的群里,慢慢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
“不冷啊你。”于霄坐在中间打了个喷嚏。
“吹吹,”王珂抹了抹眼睛,“我要烦死了。”
“你俩回哪儿啊?”丁其在前面问。
“我回我店里。”王珂说。
“霄呢?”丁其问。
“我也一起,”于霄叹了口气偏头对王珂说:“我想去你店里穿个孔。”
“我昨天刚穿了个耳洞,洗了个澡就已经不疼了。”王珂笑了笑,把车窗关上,“是不是代表我过得越来越麻木了。”
许之湜抬头朝王珂耳廓一整排的耳洞看了看,又低下头。
他这才发现原本五个人的群里,上面括号里的数字已经变成4。邹昊已经自动退群了。
他暗掉手机,轻轻叹了口气,“珂姐,我也想去你店里打个耳洞。”
“诶?可以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王珂说。
许之湜想了想问:“你们是为什么想穿那么多孔,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他记得沈泊原耳垂上也有四个耳洞。
“为了纪念,”王珂说,“还有一种挺普遍的说法,就是感受疼痛,让自己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你……纪念过什么?”于霄问。
“我前男友。”王珂回得很快。于霄便没再说话。
沈泊原那四个耳洞呢?
许之湜不相信那只是为了好看好玩才打的。起码对于沈泊原来说,不会是。
他不知道原因,沈泊原也从来什么都不说不提,许之湜又轻轻叹了口气。
到了王珂的店里,她很快拿了打耳洞还有消毒的工具,“挑个耳钉,小一点的吧。”
许之湜在柜台里看到很多漂亮的耳钉,最后选了一个银色的小雪花。
王珂拿了笔过来,“我先给你点个位置,你撩下头发。”又笑了笑说,“小许你头发是不是好久没剪了,是准备留长发了?”
许之湜对着镜子,撩开耳边的头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头发确实已经长长不少了,他笑笑说:“可以试试。”
“行啊,应该会很漂亮。”王珂在耳垂上点完位置给他看了一眼,觉得合适之后便娴熟地打了下去。
尖锐刺破柔嫩的皮肤,许之湜没忍住嘶了一声。银色的小雪花开在耳垂上时,镜子里能看到那块皮肤已经通红。
整个左耳火辣辣地疼,但他突然像是喘过一口气,胸口松下一小块。
因为怕疼,许之湜最后还是没打右边,王珂说没关系,什么时候做好准备再来好了,然后给了他一些消毒用品。
“洗澡睡觉稍微注意点。”王珂提醒。
于霄打的是耳骨,许之湜都没敢直眼看着。
“按下去能听到软骨被穿透的声音。”于霄说。
许之湜皱了皱眉,“听起来都疼。”
“疼啊,”于霄抬起手刚碰到王珂的衣服,就迅速被她拍开了,“而且我还是个对麻药不敏感的人。”
于霄再次抬起手,王珂这次没甩开他。于霄轻轻环着她的腰,靠着她没再动,喃喃道:“乐队……还能组的吧。”
王珂立马说:“你这说的什么话。”但下一秒,看向许之湜的眼神却透着不安。
“能。”
许之湜不是在给谁一个随意的答复,更多的是让自己有力气继续往前走。
左耳像是有火在烧,刺骨的风迎面扑着,许之湜觉得整个人像是要被刀刺开来的一样疼。
临走前他问王珂要了根烟,其实他没有瘾,也不是很喜欢,但短暂地让世界变成一个味道,似乎也像是一种逃避。
许之湜打了个喷嚏,他才发觉这么冷的天,他已经无意识地走了一大半路,忘记了坐车。
但是等想起来,他还是想在风里面安静地走一会儿,风把它整个人都吹得透透的,但是却吹不动心里仍堵着的那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