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冬(63)
有一瞬间,他觉得这方小小的空间要倒塌了,可下一秒他还是完好地站在这。
阿灭拿着话筒朝这边看了过来说:“哎哎哎,别他妈往台上洒水啊,淋坏设备,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啊!”
台下瞬间哄笑一片,有人在喊:“手滑了手滑了!”
“就选那个白色长袖的男生吧!”阿灭指了过去,“你选个歌吧!”
许之湜盯着吉他手的脸,他已经分不清耳边是尖叫还是自己耳鸣了,只觉得嗡嗡一片。
他又抬手摸着胸口,心跳也摸不着了。
舞台两旁两台大风扇吹过风来时,许之湜才觉得自己不至于在热浪中窒息。
沈泊原就站在那。
一只手扶着吉他的琴颈,另一只手用帽子接着水瓶站在舞台上。
见人不说话,阿灭走了过去说:“选歌也行,指定哪个成员solo也可以的啊!”
沈泊原本也热得一身汗,弯腰把瓶子和帽子放在地上时,顺着阿灭看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又开始快了,他第一次扫过台下大片人群的脸,最终停留在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上。心跳在那一刻震耳欲聋,砰得一声,沈泊原差点没有站稳。
眼神碰上的那一刻,许之湜才缓过神来阿灭是看到自己了,他用尽自己最后的神志和力气,喘着气喊:“我想,听,吉他手solo!”
看见帽子下是沈泊原的那一刻,许之湜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惊喜。
沈泊原好像就应该站在那。
站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
“行!”阿灭比了个ok,转身拍了下沈泊原的肩,放下话筒说:“这就是那个一直找你的男生,他今天来现场了。”
沈泊原出汗的手心握着琴颈滑了一下,狠狠地撞在腿边。
他牢牢地、出神地盯着许之湜。
而许之湜也看着他。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没有任何探究,仿佛就只是认为自己应该在这里。
“就那首歌吧。”沈泊原看着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他低头在吉他上弹出几个音,过了一会儿还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阿灭见沈泊原状态有些奇怪,抓了一把他面前盒子里的拨片,往台下洒了出去。底下立马传来尖叫声,氛围又再次热烈起来。
“大家跟我一起给点应援啊!”阿灭说。
沈泊原知道自己还在以P队身份演出,快到结束了不能现在掉链子,于是朝鼓手和贝斯手简单说了几句要什么节奏。回到位置,他打了个手势,重新按下琴弦。
阿灭听着节拍,带动底下的乐迷挥着手。
沈泊原没有唱歌词,只是把编完的曲子弹了出来。
许之湜有一回在坐车的时候,告诉了他这首歌的名字,叫作《白色世界》,意思是和他之前所认知的,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全新的世界。
沈泊原弹着旋律,看着台下的人,他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
在发现他和许之湜将会有另一种羁绊的时候,沈泊原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发酸发烫。
眼前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模糊,在一刹那,手里的拨片碰错了琴弦。音响里不明显地嗡了一声。
台下人声鼎沸,沈泊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后台的,缓过神来的时候,他捂着脸,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急促。
阿灭擦了擦额头的汗,拍拍他后背,“咋了?又不舒服了吗?你在这缓缓,那男生马上就······”
“是许之湜在找我。”沈泊原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啊,”阿灭愣了一下,“噢,那男生是叫这个名儿,你认识他啊?”
沈泊原慢慢地把记忆零零碎碎地衔接起来,抬起头说:“所以那天给我电话的······”
“是他,我们当时演完,他就追过来了,问我想见见上台的吉他手,想拉你去他们乐队,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个果儿······”阿灭解释着,下一刻抬高了声音:“哎?你去哪儿啊!”
沈泊原套上羽绒服,扯过旁边工作人员刚收好的琴包,快步走了出去。
将要推开后门的时候,旁边员工通道,许之湜正跟着一位工作人员走过来。
沈泊原几乎没有犹豫,推开门跑了出去,身后那声“沈泊原”留在了关上的铁门后。
外面正在下着小雪,慢悠悠地飘着,在路灯的光下打着转。
整个世界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小雪,变成了白色。
沈泊原只觉得此刻前所未有地头疼欲裂。
往常演出完还算可以忍受,而今天像是积攒了这两次下来所有的不适,痛苦像是要把他剥离成两半。
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下一刻他立马在雪地里狂奔了起来,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跑。
想要逃离什么。
旁边的马路上是飞驰的车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开始失重,在下坠。
幸好是许之湜。
又为什么偏偏是许之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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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啦——
第34章 分崩离析
雪扑在脸上,像细碎的沙砾刮过脸颊,沈泊原拽着琴包在路上不敢停下脚步。
余光里,所有灯光都在摇晃,忽明忽暗。
喉咙灌进凉风,肺都要结起冰来,每一次呼吸,沈泊原都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在撕裂。
他仿佛又看见了四年前的那一场雪。那场雪里,完整地留下来的,只有一把吉他。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老爸倒在雪地里,周围却是刺眼的红色。在救护车一闪一闪的车灯里,那血色好像在不断地朝他扑来。
耳边是尖锐的人声鸣笛声,像是深渊的魔鬼朝他嬉笑,最后它又停下了,换成了老妈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