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417)
“我答与不答,你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江雾见贺同舟神色黯然,叹息道:“那人是不是真的,连阙一定比我们更清楚。”
贺同舟周身的血液逐渐冷了下来。
是了。
即便连阙应对攻击已分身乏术,但贺同舟不难看出,他始终在见招拆招,并未对对方反攻。
可连阙本不该是这样处处受限的人。
一切只可能是因为,对面的人正是景斯言。
可是即便他是景斯言,如今陷入异化又将枪口对准了连阙……
“景斯言怎么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身怀神罚而来到地狱……”
贺同舟喃喃自语,但眼前的一切清晰映视着,景斯言的确步步皆是杀招。
百年前的弑神日重演、众人的围剿、若紫的叛离,她说的那句——将一切过往总结成需要被更正的“错误”,如果再加上景斯言的刀刃相向……贺同舟真的无法想象连阙要如何面对。
在贺同舟迟疑之际,游乐场中心的二人已缠斗数招。
连阙始终在闪避,也在引导着腕足互相攻击。
数招之下,连阙只觉体力消耗殆尽,对面的人身上多处重伤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但连阙还未来得及喘息,对方竟冲破重重阻碍突袭至他的身边,竟是在这样的困局中决定以命相搏。
他高挥起的拳风似横亘在二人间的天堑,如命定的宿敌,不死不休。
然而,这样近距离的肉搏也更易暴露破绽。
“就是现在。”
在观战中江雾沉吟的瞬息,连阙也捕捉到了“景斯言”的破绽,手中的万象之镰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他以刀柄后击下那人的膝骨,在铁器碰撞的刺耳声响下对方刚弯折了膝盖,刀尖划破漂悬在半空的腕足就停在那人脖颈不足半寸的地方。
“杀了他,趁现在!”
晏知微焦急的声音之下,虚空中的腕足随着万象之镰的停顿缠束而上。
“告诉我。”
连阙以刀尖挑起他的下颚,注视着那双重伤中混沌嗜血的眼睛:“你想要什么呢?”
浑身是伤的人单膝跪地,那双戾气横生的眼睛牢牢锁在连阙身上,连阙手中的镰刀饮血后也似因兴奋般发出阵阵战栗。
“地狱之主……”
“景斯言”伤痕遍布的手如无痛觉般握住了脖颈上的刀,任由指尖的血染上刀锋:“既然你的神罚在我身上,唾手可得的神位,为何我不能一试?”
他的声音浑浊不清,这一刻空气间的微风仿佛也随之静止。
“一百年前,剔除异化后的我力量削弱无法通过第十九层。于是我便想到,等待百年后如果地狱之主重新归来,我可以跟在他身边,通过重走十九狱再次积蓄力量融合异化……最终完成神罚。”
猎食者的目光牢牢锁在连阙身上,即便这一刻刀尖就在他的咽喉,随着刀尖的颤动划过颈间的皮肤,任由血液自创口流下,也依旧未能阻止那狩猎般的目光。
连阙始终一言不发。
“我本来以为他至少还会在你面前装装样子,没想到得到了力量他反而装都懒得装了。十九层梦境的分裂与猎杀是最快积蓄力量的方式,从前他没有完成十九狱如今才能重新分裂,这次重走十九层他才会这样急不可待地穿梭在梦境中屠戮。”见到二人最终兵刃相向,晏知微紧绷的神情微松:
“真相在眼前你不相信,如今他亲口告诉你,你难道也不愿意相信吗?”
“我还当是什么。”
连阙未答间以刀尖挑起“景斯言”的下颚,目光戏谑。
“区区神位,你若想要拿走便是。”
“景斯言”未料到这样的答案,那双混沌的眼底出现了一瞬的茫然,风中只有连阙含笑轻佻的声音。
“十九层就在眼前,你想要当然可以自己去拿,至于神罚……我倒是也很期待呢。”
晏知微的神色一僵,似不敢相信知道了一切,连阙还会对一个背叛者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你都可以宽恕,而我……”
唯独到了他这里,他就连一个眼神也不愿多留。
晏知微的话并未说完,似在竭力撑起面上的平和。但他周身外泄的黑气还是暴露了在这样的平和下,不过是一触即全线崩塌的多米诺骨牌。
角落暗中观察得江雾微蹙起眉,就连感受力最迟钝的贺同舟也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
连阙却似没有听懂他话中的不甘与挣扎,反而附和道:
“如果是他,自然是无不宽恕。”
一瞬间,晏知微周身的黑气迸现,深渊之下的鬼影也因这样滔天的黑气影响躁动起来,竟不惜折损身体也要自腕足间挣脱。
“无不宽恕?”
混乱的游乐场内,众厉鬼被黑气波及,一个个抱住疼痛欲裂的头面目狰狞。
只有晏知微站在广场的最中心,他的双目逐渐被黑气吞噬,周遭的厉鬼在痛苦中竟开始无差别地互相厮杀。
“神明怎么能有这样的私欲?你将万千地狱的子民置于何地?”
众厉鬼身上的黑气飘散,就连腕足缠束的若紫周身亦有黑气流窜而出,最终一同汇聚向晏知微手中的骨镰。
连阙瞥过刀尖下重伤的人,抬眼看向被心魔困住的晏知微。
黑暗凝聚处,骨镰之上煞气纵横,晏知微将其高举起,神色悲悯地望向对立的人。
“我从未想过与你站在对立面,但如果你的天平始终倾斜……”晏知微说着爱怜地抚摸着手中的骨镰,如同这世间最温柔的情人:“那我也只能,再为你重塑一次神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