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酒酿(51)
白敏敏也在,瑟缩地站在三人对立面。
季雨皱眉,一瞬间什么都懂了,快步走上前把白敏敏挡在身后,厉声道:“蒋识君,欺负人有意思吗?”
蒋识君哼笑着把烟头杵在墙壁熄灭,掏了掏耳朵,对身旁的刚子戏谑道:“你别说,这死哑巴说起来声音还挺好听。”
说完又转头朝向季雨,扬了扬下巴,“再叫两句听听?”
季雨沉默着,身后白敏敏呼吸凌乱,悄悄抓着他校服衣角。
“把白敏敏放了,你们想干什么都行。”
衣摆的抓扯力道更重了几分,季雨领着白敏敏走到天台门口,将人从门缝里推出去。
白敏敏:“季雨!你怎么办!?我去叫人来!”
季雨小幅度摇头,“你等十分钟再去找老师。”
说完也不等白敏敏再问,彻底关上天台门。
蒋识君方才掐烟的手这会儿抹了墙灰,捻摩着走过来,蒋识君现在已经不高他多少了,两人几乎是平视。
季雨压下躁动不安的心跳,撩起眼皮冷冷盯着对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语训办公室里那抹红色。
墙灰蹭到脸上时,季雨突然攥住蒋识君的手,对视几秒,蒋识君不知怎的竟有些害怕,季雨问第二遍时他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季雨:“你成年了吗?”
“肯定成了啊。”蒋识君故作轻松。
季雨又扭头盯着刚子问:“你呢?成年了?”
这一眼不知怎么激怒了刚子,他心头勇气一股无名火,“蹭”地抄起地上的板砖快步走上前,粗声粗气吼道:“关你屁事啊,小娘们儿,再装模作样我给你一板砖。”
心脏突然很重地跳动了一下,季雨滚了滚喉结,紧攥手心。
他突然发觉自己内心并非死水无波,某些难以入眠的夜晚,他无数遍设想过,欺负他的人凭什么好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指腹隔着衣料摸到手机,季雨乱糟糟的情绪才稍微安静。
不行,不行,至少要等他们先出手。
他反复警告自己。
事实上也是如此,许是觉得被他挑衅失了面子,刚子一手拎着板砖一手拽着他衣服,把季雨拽到墙角。
季雨现在长得比刚子还高几厘米,刚子要紧后牙槽仰视他,在他小腿肚上狠狠踢了一脚,趁他疼又要来扯他衣服。
混乱场面中不知怎么碰到了季雨左耳的一体机,在它掉下来之前,季雨索性把两个都摘了,放进保护盒揣进兜里。
世界安静了。
在刚子恼羞成怒抄起板砖想砸他时,季雨先给了他一脚。
同样的位置,右小腿,踹得很实。
钻透骨髓的疼痛一直从伤处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刚子浑身发颤。
突然爆发的季雨把周围人都吓到了,蒋识君隔了两秒才上前把季雨用力踢开,季雨后背撞到角落墙壁,低声喘了口气。
狠狠抹了一把墙灰,如砂纸般粗粝,季雨短促地笑了下,心里憋着股劲儿,站起来朝蒋识君过去就是一巴掌。
人类也不过是进化来的高级动物,欺软怕硬,趋利避害的基因早在千百年前刻进骨血里。
任人欺辱惯了的小胆鬼突然强硬起来,他们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
季雨死死盯着不远处尚且呆滞的两人,讥讽地勾了勾唇角。
天台大门被老师猛地推开,几秒后,白敏敏冲到季雨面前,他这才回过神来,眨眨酸涩的眼冲白敏敏笑笑,说:“没什么事儿。”
手很脏,他接受不了用脏手碰一体机,站起来想下楼洗手,却被一名不认识的老师推着后背一路去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氛围极为压抑,他和另外三人被分开站在办公室两个对角线,班主任站在他身边跟领导解释道:“季雨是很乖的孩子啊,肯定是别人找事儿。”
他现在听不见只能一直盯着人们的嘴唇,但说话的人很多,他看不过来。
“我想去洗手。”他默默道。
似乎有谈话被他打断,校方领导皱眉,拍着桌子厉声质问班主任:“这就是你们班的乖孩子?”
说完又转头冲他道:“别以为你们家拍了什么纪录片就真成大明星了!成绩提不上去大学都没得念,还打架,真是没救了!!把你家长叫过来!”
季雨垂敛眼眸不再看对方的口型,抿唇盯着斜对面的蒋识君,大家都在挨训,直到午间休息的铃声响起。
季雨终于能洗手,涔凉水流冲刷掉砂砾灰尘,他怔怔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用沾水的手抹掉下巴上的墙灰。
蒋识君、刚子……被欺负的他全都还回去了,可心里却并不开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
口袋里手机的突然震动唤他回神。
想起什么,季雨赶紧擦干手,走进厕所隔间反锁门,掏出手机把录音先关掉。
弹窗是岑之行的消息:伤着没?等我过来。
还是联系家长了。
开学时候岑之行陪的他,家长联系方式1留的行哥号码,2留的是爷爷的。
爷爷没发信息过来,学校应该只联系了行哥,季雨也不知该庆幸还是难过,庆幸身体不好的爷爷不知道这事,难过行哥又要大老远从江城赶过来。
他按按眉心,走出去正好跟蒋识君打了个照面。
那一巴掌打得不轻,蒋识君整个左脸都红肿起来,墙灰还没洗掉,狼狈得都不像蒋识君本人了。
季雨忽而笑起来,侧身躲过蒋识君想来抓他衣领的手,边往外走边拿出一体机戴好。
身后蒋识君愤怒的喘息声清晰传入脑海,季雨回头,轻飘飘道:“我现在也不明白之前为什么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