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明(208)+番外
……
长孙明恍惚间掀开床帐,平放榻上的九州司雨佩和雪色兰花猛地撞入眼,兰花摘下有些时辰了,阵阵幽香萦绕在帐内。
她久久看着二物,未敢执起,床帐叫她攥出个洞。
是他在她回房前偷偷藏下的,也不该说藏,放在这处,哪能还说藏。
她收过一次九州司雨佩,也还过一次九州司雨佩。
九州司雨佩。
他又将九州司雨佩给了她。
同他一道的那些画面在脑海中翻滚涌现,东宫的、摘星楼的、襄王陵的、小木岭的、幽园的……
还有方才的。
她抓起九州司雨佩,刚迈出一步,又瘫坐下,身子慢慢倾下,鼻尖碰到那朵兰花,掺了他的气息,清清冷冷的香。
*
长孙明打起车毡,看着里头的长孙曜猛地一滞,身后还有赶车的内侍,她微微张唇,惊声全都吞咽回去,不敢叫人发现,只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上车。
为她赶车的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叫太后知道长孙曜在她车上。
长孙曜还未开口,被长孙明捂住了嘴,长孙明心里煎熬,看他的模样,显是一点也不怕,她不敢让他答话,也一句话也不敢说了,紧闭着唇看外面,摇头要他闭嘴。
长孙曜握住她的手放下,嗓音低沉好听,道:“不会被发现。”
长孙明不觉这样谈话不会被发现,指着一旁的小窗:“现在出去,有什么事,回京再说。”
“不说孤,便是你,也无法从这个窗子挤出去。”他张开双臂,将长孙明锢在怀中,“你是不是对孤有什么误解?”
长孙明想起昨夜的事,面上迅速蹿红,他生得高,肩宽胸宽,便是将他对半折了也塞不出窗去,碍着外头,她不敢挣扎,甚至是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压低了声道:“你若敢闹,我必不会放过你。”
长孙曜轻轻笑,嗯一声,解释道:“外头这个跟在皇祖母身边几十年,年龄大了,耳背。”
长孙明不敢置信地看他,太后身边的人都沉默寡言的,她只当那人也是如此,未曾想还有旁的原因。
长孙曜又道:“皇祖母身边的人懂规矩,不敢对你不敬,你不叫他,他不敢看进来,只要你与孤不将马车闹翻了,必然不会有人知道孤在这。”
长孙明皱眉,可便是如此,也不该如此,他是真不知道怕的。
长孙曜垂着眼瞧她,乌黑的眼眸含着笑意。
始终没发现外间的异响,长孙明这方才渐渐安心了,瞪他一眼,要他松开。
长孙曜不逗她,松开她去,她立刻就背过身。
此回京城,需得一日,待他们回至京中,夜都该深了,马车内极为宽敞,有一张供人休憩的矮榻,她便拉过矮榻上的薄衾背对着长孙曜躺下。
从昨晚到现在,她就没合过眼,心中没有一刻的平静,藏在她怀中的九州司雨烙铁般硌人滚烫,脑中全是昨夜的事。
九州司雨佩在她身上便罢了,她要还他的,这样重要的东西总不能留在诸喜寺,可她为什么还要将那朵兰花也带着,那不过是朵被折下的兰花,都要成干花了。
长孙曜长指滑过她披散开的长发,如墨缎般,带着淡淡的木质玫瑰香,眼睫微颤间,目光便至她露出的一截雪白的颈,再往下便看不到了,是他昨夜发了疯。
长孙曜薄唇微起,嘶哑轻唤她一声:“顾长明。”
片刻后,长孙明回头看他:“什么事?”
长孙曜倾下身,双臂撑在她两侧,墨发随之倾泻下,长孙明呆滞看他,心跳停滞几分,而后又疯了似地狂跳起来。他低低笑,看得她面上红得欲要滴血,才将她往里推,收了臂的同时在她身侧躺下。
原本还算宽敞的矮榻,在长孙曜躺下后,变得非常拥挤,长孙明都要被他挤到车壁上去,他侧身,将她揽过来,她在他怀里。
这方不太拥挤了,长孙明人却不好了。
“别动。”长孙曜不让她挣,因着矮榻长度不够,蜷了腿压在她身上,“陈炎跟在附近,外头真要有什么动静,陈炎会处理。”
长孙明僵直身子,呼吸凝滞下来。
长孙曜长指轻落她眉间,似手执丹青画笔,绘美人眉,问:“昨夜睡得好吗?”
长孙明很不自在:“好。”
他像寻求她的主动温存:“顾长明,孤一夜未眠。”
你为什么一夜未眠?她没问出口,挣开他坐起来,将薄衾拉起盖住他,淡声:“现在睡。”
*
待长孙明醒来,入眼是晃动的车顶,长孙曜不知何时起了身,静坐矮榻一角。
她也想不起,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躺下的,长孙曜又是何时醒了?
长孙曜醒来时,长孙明便靠着车壁睡着了,单薄的身子随着马车晃动,随时都能摔下去的模样,他将她抱下,她也没醒。
“再半个时辰回至宫中。”
长孙明起身坐着,半个时辰也够了。
早晚都要说,现在说清楚最好,她是不会同他在一起的,昨夜的事,是她疯了也罢。
九州司雨佩,她也不会收,她也不能收。
“我……”可她却死活说不出来。
长孙曜问:“什么?”
长孙明很久没回答,她不知道他一夜未睡是为什么,她却清楚她一夜未睡是因为什么,她在恼,恼他更恼自己,她同他是不可以的,是要划清界限的,可现在分明变得越来越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