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摇影(120)
只有那个害死了他哥哥和妈妈的纪东原和钟蕊每日在他面前乱晃,还有眼前这个被钟蕊带回来的拖油瓶。
那时候纪冽危神志是不清的,当看到钟栖月的第一秒,眼里的狠戾不可控制地迸发出来,他翻身将钟栖月拉上榻,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恨不得掐死她。
恨不得跟她一起死。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劲,但绝对是不轻的,怀里的小姑娘却没有任何挣扎,没有任何反抗。
她就这样带着恐惧,又有一种解脱的眼神这样静静地望着他,默默流下一行泪。
那一刻,他忽然就读懂了钟栖月的眼神。
她想死。
跟他一样,想就这样死了就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多想满足她的心愿,但那滴泪,却让他想起去年某一日在后院看到的那一幕。
纪家所有人都觉得钟蕊端庄优雅善良,都忘了她是以不正规的身份进入的纪家,所有人都被钟蕊伪装出来的假面具欺骗了。
那天他却亲眼看到,在后院里,那位在佣人口中善良的钟夫人是如何刻薄对待她的养女。
钟蕊用最狠戾的眼神,最恶毒的语言在打压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
纪冽危亲眼看到那小姑娘面对这样的养母,也只很乖巧地说自己知道错了,会改的,会努力讨喜起来让所有人喜欢她。
等钟蕊离去,纪冽危又看到钟栖月摘下眼镜,倔强地抹起了尚未落下的眼泪,那双眼睛不如刚才那般乖巧温顺,暗含恨意与不甘。
自从那以后,他就控制不住开始观察钟栖月。
他总是会看到她在没人的地方落寞苦笑,会看到她在角落里看向纪依雪和纪静宁时流露出艳羡的神情,也会看到前一秒还很自在的她,在面对他后,那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反应。
他有那么可怕吗?
她连钟蕊这种人都能忍受,为什么这么怕他?
钟栖月的这滴泪,让他想起那天她被钟蕊斥责后强忍在眼眶里,没有流下的泪水。
好像是那时候忍下来的泪,今天在他面前,再也无法抑制的流下。
也流进了他的心里。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忽然不想死了。
他也不想要她死。
他想保护她。
不愿再让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钟栖月的一声低吟让纪冽危抽回了思绪。
“哥……”
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领口。
“嗯?”纪冽危声音很低柔地问。
“冽危哥、、”
钟栖月闭着眼,轻声呢喃。
纪冽危心口滚烫,轻声说:“我在。”
第39章
中午一点半, 钟栖月和段砚川约好在杂志社附近的咖啡厅再次碰面。
段砚川准时到,他坐下后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轻轻一笑:“说实话,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找我见面了。”
钟栖月望着他, 认真说:“我想好了。”
段砚川心里一紧,不知道她给的回答是什么, 尽管他告诉自己无论钟栖月选择什么,他都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即使如此,他心里还是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回英国。
他缓缓放平呼吸,尽量平静:“嗯,你说。”
钟栖月字字清晰:“我想跟你一起走。”
段砚川怔了好几秒,面露诧异, 问:“上次你不是很犹豫吗?为什么才短短一周时间, 你就想通了。”
钟栖月握着咖啡杯感受温度, 说:“不是这一周想通的,是我很早就想离开纪家了。”
只是眼下有个能跟自己家人团聚的机会,更让她加重了想要离开纪家的心, 能跟家人团聚这种事,从前她就是连在梦里都不敢想。
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血脉相连的真正家人, 但从前只觉得这种事永远不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段砚川悬着的心悄然放下, 露出笑容:“你这个回答我很高兴,我想,如果妈妈见到你了,她恐怕会幸福到想哭。”
钟栖月眨了眨眼, “你能跟我讲讲,她是个怎样的人吗?”
“当然可以。”段砚川笑说:“我们的妈妈是个很可爱又充满童趣的人, 她大方自信,温柔又坚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钟栖月心脏在砰砰狂跳。通过段砚川这样简单的一段话,她像是见到了活生生的妈妈。
段砚川讲了大概十几分钟段知晴的事,但基本都是简单带过,没有深入讲解,他是特地保留钟栖月对母亲的好奇探索,“我很难用一些言语来概括,但你见到她,跟她相处后,就会明白了。”
“我……”钟栖月酸涩涌上眼眶,垂眸小声说:“我很想见她。”
段砚川心里一动,安慰她会的,很快就能见了。
随后还是没忍住问:“我能知道,你在纪家,是有什么舍不得放下的吗?”
钟栖月低垂的眼睫轻微一颤,这点反应没有逃过段砚川的眼睛。
“是纪冽危?”
她一惊,唇瓣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段砚川放轻声音哄她:“你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钟栖月问:“是明廷笙吗?”
段砚川摇头,“并无完全算是,他不会在外面随便说别人的秘密,有一半我是看他的态度,加上上次你在我车上的通话,我推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