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102)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走在前方的醉酒男子耳尖轻颤,私有所感,忙停下脚步,猛地回头,身后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积着落叶飘荡,安静的令人恐慌。
“难道是我多心了?”醉酒男子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随后摇了摇头,又仰头饮了口酒,摇摇晃晃转身。
他一转身,面前是一张被放大的脸,不,准确说,这都算不上一张脸。
这张脸在夜色下呈惨灰色,两个颧骨高高地突了出来,两眼愣愣地盯着前方,右侧的脸皮重程度腐烂,粘稠腥臭的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因为凑的近,甚至还能瞧见几只白胖的蛆虫在脸上蠕动,随着唇角勾起,脸皮夹杂着蛆虫窸窸窣窣的掉落,落在男人衣襟之中,他仿佛能感觉到蛆虫在皮肉上扭动时,留下的瘙痒感。
眼前景象过于骇人,男人双眸瞪大,甚至无意识打颤,嘴角抽搐着,正欲张口出声,脖颈却被突然扼住,只能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呃......啊......”
“砰——”酒瓶应声而碎,酒液洒了一地,酒香混合着血腥味被风吹远。
远处再次传来狗吠声,成为夜色之中仅存的一点声音,鸱鸮隐在树枝暗处,眼睛极亮,静静的注视着一切的发生,许久后才扑腾着翅膀飞远,越过高耸的围墙,停在树荫间没了踪影。
夜色阑珊,灯影重重,黑影小心翼翼推门而进,左右张望着见四周安静无声,方才摘下兜帽低下头往前走去,可行至檐下却听头顶传来声音,“你去哪儿了?”
黑影脚步一顿,忙抬头循声望去,面容露了出来,借着檐下烛火瞧清了样貌,竟是晏南舟。
晏南舟退后几步行至院中,看先坐在屋顶脊梁处上的纪长宁,神情有些慌乱,低声喊了句,“师姐。”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纪长宁垂眸冷冷瞥了人一眼。
闻言,晏南舟并未回答,只是抿紧了唇。
见人这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模样,纪长宁无奈叹了口气,轻轻跃下屋顶,借着微弱的月色打量面前的少年,在看见他脸上的血痕时面露担忧,着急道:“你受伤了?”
“没有,”晏南舟摇了摇头,抬手抹掉脸上血渍,“这不是我的血。”
“你背着我去做了什么?”知晓晏南舟并未受伤,纪长宁松了口气,怒火再次涌了上来。
晏南舟依旧低垂着头不语。
这幅模样彻底激怒了纪长宁,她冷声道:“你若不说我也不会逼你,那从今以后,你的是便同我无关,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再过问。”
话音落下,纪长宁转身离开。
听见这话,晏南舟慌乱起来,也顾不上其他忙伸手拉住纪长宁手腕,着急辩解,“师姐,你莫要生气,我并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怕你生气。”
“你做了何事怕我生气?”纪长宁顺势转身追问。
“我去了纯炎门的院子。”越说声音越小。
纯炎门便是今日在问道大会上嘲讽纪长宁的那群人,纪长宁心中了然,满腔的怒火顿时熄灭,只留下心口柔软,放轻了声音询问,“你同他们动手了?”
“没有,我本意是想偷摸教训他们一顿,可去时张迁那几人并不在房中,我便回来了?”
“就是这样?”
在这个眼神注视下,晏南舟有些紧张,却还是点头应答,“嗯。”
这话漏洞百出,且不论他脸上的血痕哪儿来的,真如他所说又怎会回来如此之晚,若所言为真,定是回来时发生了其他的事,便是这事让晏南舟瞒着自己。
两人都未说话,晏南舟心中其实感到不安,不确定纪长宁可会信了他这番说辞,他所言不假,也确实没碰见张迁等人,只是回来时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孟晚
他不知道孟晚是怎么出现在不二山庄,脸上满是讶异,对方倒毫不意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道魔气在他们头顶越过,二人对视一眼,朝着这魔气追赶而去,脸上的血也是同那魔修争斗时溅到的。
明明没有什么,可不知为何他潜意识中不想让纪长宁知道孟晚的存在,好似会有什么东西因此改变,犹豫再三只能遮掩。
“好,”纪长宁点头,“我信你。”
晏南舟愣了愣,无意思握紧纪长宁手腕,神情格外紧张,有些急迫道:“师姐,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瞒着你。”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比试,你早些休息吧。”纪长宁并不打算追问,想让此事翻篇。
“好。”
等了会儿,纪长宁又不确定问,“可还有事?”
“没有。”晏南舟回答极快。
纪长宁扬起被人攥紧的手腕,左右晃了晃,满眼打趣,“那能松开吗?”
骨骼分明细长的手指握住纤细的手腕,对比之下,力量悬殊,好似能将纤细的那只手完全包裹住。
面前这人后知后觉,慌张松开手,整个人局促起来。
“早些休息。”纪长宁活动着被捏的有些麻的手腕,转身进了屋里。
晏南舟未动,依旧站在原处,他看着纪长宁屋中的烛火亮起,又暗了下去,才低下头看着右手,指尖好似还残留着温度,他用指腹摩挲,随后反应过来有些奇怪,忙把手放下,故作镇定的看了眼纪长宁禁闭的房门,露出点笑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