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173)
了尘并未回答,而是视线下移,落在她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沉声道:“朱厌出关了。”
闻言,魏娇娇身形一僵,会想到过往种种。
她自从不归之地出来后便成为了噬日楼的叛徒,噬日楼对她的追捕从未停过,若不是靠晏南舟的血,压根无法抑制体内的血煞,可晏南舟的血并未能去除血煞,她行遍多地,才听说空蝉谷有一密宝,名为六壬玉,能逼出她体内的血煞,便才想方设法进到空蝉谷。
可混进空蝉谷又如何?寻了许久也未有六壬玉的下落,若非那日她血煞发作,迷迷糊糊间撞到林见殊在桃林中拿着块手帕睹物思人,一靠近林见殊时,她体内的血煞便得到了舒缓,要不然,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六壬玉在林见殊身上。
后面费尽心思到了林见殊身边伺候,她才得知那块手帕的主人是仙门第一美人,观音楼月盈仙子——乐正闻月。
这二人有何猫腻,发生了何事,魏娇娇并不关心,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如何从林见殊手上偷到六壬玉,可这人似莲蓬一般,浑身都是心眼,一肚子坏水,愣是一点可趁之机都没给她,一年过去,毫无进展。
唯一的值得欢喜的一点,便是受六壬玉影响,她的血煞发作频率大大降低,只要挨林见殊近些,痛楚便能得到缓解。
这一年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一年前噬日楼奇袭万象宗时,万象宗虽是受了重创,可噬日楼也并未全身而退,折损不少弟子不说,朱厌也受了伤,这一年间忙着养伤没空搭理自己,才让自己躲藏了许久,如今出关,定是要将自己这噬日楼叛徒捉拿回去。
脑中思绪翻涌,魏娇娇的神情凝重复杂,也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冷声质问,“朱厌出关,你作为噬日楼佛子,为何来通知我写这噬日楼叛徒?”
闻言,了尘皱了皱眉,本来毫无波澜的面容裂开了缝隙,不止魏娇娇这么问,他也在心中这般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来通知她?
可直到这一刻,依旧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想魏娇娇死。
仅有这么一个念头,无关其他,仅此而已。
见人未出声,魏娇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抱着托盘朝着人缓缓走去,将人完全罩在自己身影之下,俯下身,直视这人似佛像那般无悲无喜的双眸,微微歪头,像个天真娇俏的少女,轻声询问,犹如对着情人撒娇,“你怎么不说话啊,不惜耗费灵气拉我入你识海,便是要通知我此事,大师莫不是,怕我我死了?”
了尘的眉头皱的更紧,甚至带了点被看穿的恼羞成怒,掀起眼帘,目光凌厉的盯着眼前之人,冷声反驳,“许久未见,你还是如此自作多情。”
“是吗?”魏娇娇眨了眨眼,微微弯起来的眼睛,像夜空中的弯月,耀眼夺目,“那你为何气恼?出家人不是应该戒嗔戒怒吗,大师为何而气呢?是因为……”
魏娇娇伸出手,隔着白色绣着金色花纹的袈裟,轻轻戳了戳了尘僵硬的胸膛,带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乱了你的心?”
“魏娇娇!”了尘提高了声音,大喊了娇娘子鲜为人知的俗名,语气明显已然动了怒,连胸膛起伏的弧度都变大,阴沉着脸怒目而视。
可魏娇娇并未害怕或是退缩,反倒笑意加深,缓缓凑近些许,直视这人满是怒意的眼睛,用仅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贺与尘,你的佛可有教过你男女之情?若是没有,我教你可好。”
话音落下,了尘的心跳漏了一拍,瞳孔无意识放大,愣愣看着魏娇娇离自己原来越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气温在升高,甚至能感觉到扑打在脸上得呼吸,湿润暧昧,连脸上的绒毛都轻轻晃动。
了尘感到慌乱,学佛法,修佛性,看了无数经书,即便叛出悟禅山成为噬日楼的佛子,也未放下心中的佛,因为他坚信,灵魂终究会消散,万物皆是云烟,唯有佛法会有所传承,日久弥新,为万众所期。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是佛经中的一偈言,他熟读千遍,依然无法参透,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佛法高深,佛并未教他如何去参透,于是他至今还不明白。
二人无声对视,含着各自说不清的心思,眼看魏娇娇的唇将要落下,了尘终是闭上了眼,情绪有些暴怒,低声呵斥,“滚!”
随后抬手一挥。
魏娇娇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咬着牙不要命往了尘唇上凑去,下一刻,便被一股外力从背后强行拉出了了尘的识海。
她打了个激灵,意识回归,瞥了眼四周,发现还在桃花林中,下一秒便被了尘的灵压波及,身形不稳往后倒去,手上托盘倒在一旁,里头的九玉菡叶羹散了一地,绿白相间,像一堆呕吐物般恶心,她自己也是满身尘土落叶,瞧着好不狼狈。
“嘶——”魏娇娇揉被撞得发疼的肩膀坐起身来,低头打量着自己,没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至于吗?不给亲就不给呗,姑奶奶还不稀罕呢。”
一边说着一边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她尾椎处极疼,稍微动一下都能疼得龇牙咧嘴,揉了会儿才看着满地狼藉,黑着脸思索,又捡起托盘和碗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一直走到桃林深处,一处小院出现在眼前,白砖青瓦,飞檐环廊,处处都透露出主人清新雅致,连吹来的等都带着淡雅的花香,院中还有一条溪流,清澈见底,发出流水潺潺的清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