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242)
打湿的地面好似被打磨的锃亮,隐约能倒映出人影,只是面容在水洼中凹凸不平,显得有些模糊。
“唉。”刘小年蹲在墙角叹气,愁眉苦脸的模样好似遇见了什么大麻烦。
“不去练剑,在这儿干嘛?”身后传来了一道质问声。
听见声音刘小年猛地站起来转身,慌里慌张的哈回话,“师……宗主……”
易上鸢的服饰有了不同,和以往轻松随性的布衣不同,更为端庄威严,整个人的气势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举手投足间都看不出昔日的半点影子。
对此,刘小年不知为何有些难过,像是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变得陌生,圆眼刚垂下,脑袋就被甩了一巴掌,他也顾不上伤春悲秋了,抬头瞪大了眼,眼中满是困惑。
“没大没小,师父也不喊,怎么?翅膀硬了,要不我喊你师父?”易上鸢语气嘲讽,眼神不屑,一张口和之前毫无不同。
“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刘小年捂着脑袋小声嘀咕。
易上鸢这几日被吵得头疼,本想来元华峰看看自己那个傻徒弟如何了,一来就被人气到,脸色自然不算多好看,冷着脸询问,“你不去练剑,蹲在这儿做甚?”
刘小年垂着头没有回答。
太过知晓自己这个傻徒弟半天蹦不出个屁的沉闷性子,易上鸢眯着眼问,“怎么,几日不见哑巴了?”
“好些师兄弟们送我东西,我不想收又不好意拂人心意,索性就回来了。”
虽说得没头没尾,易上鸢也大概猜出前因后果,她熟门熟路的走进亭中坐下,看了眼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刘小年,招了招手,“滚进来。”
“哦。”刘小年五步并做三步跑了过去。
“今天心情好,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为师兴许还会回答。”
刘小年眨了眨眼,愣了愣回答,“啊?我没什么想问的啊。”
“你就一点想问的都没有?”
“没有啊。”
“你不好奇为师怎么就成了宗主吗?”易上鸢也不指望自己徒弟能问出什么东西,便出言提醒。
“难道不是因为师父比其他人厉害吗?”刘小年毫不犹豫了的回答,甚至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
“好徒弟,说得好,为师平日里没白疼你!”易上鸢乐的没边,大笑出声,被钱奕君他们气出来的一肚子火,就这么被刘小年一句话浇灭了,对这个回答感到十分满意,“我这般厉害,就该当宗主!”
刘小年心中其实有很多疑问,比如关于自己那块命牌?比如关于那日发生的一切?比如陈康长老?可见他师父难得这般愉悦,那其他种种也显得没那般重要,便将所有话藏在心中,也跟着傻乐起来。
师徒二人一个傻乐,一个大笑,若是旁人瞧见,定会觉得这二人不大正常,这是宋允书的第一想法。
“咦,宋师伯?”刘小年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宋允书。
见状,易上鸢也回首,就瞧见一身靛蓝衣衫仪表堂堂的宋允书站在那颗柳树下,衬的这人样貌更为斯文儒雅,反倒让她眯了眯眼睛,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刘小年忙起身笑着同人问安,目光在二人之间转悠,反应过来,“宋师伯你可是来寻我师父的?不如你们聊着,我去沏壶茶。”
说罢出了亭子,急匆匆离开。
人一走,亭中就只剩下用手撑着下巴,没精打采的易上鸢。
也未指望这人会照顾自己,宋允书自顾自走了过去,微微颔首,恭敬的唤了声,“宗主……”
“啧,”话音未落,易上鸢就发出不悦的声响,眉头上挑,瞥了人一眼,“宋五,钱奕君他俩拿我寻开心就算了,你莫不是也想看我给你耍猴戏?”
宋允书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垂眸浅笑,见四周无人,丢掉那些规矩制度,也学着易上鸢以在门中排行来称呼她,“易六,我来寻你,是有几个问题怎么也想不明白,想问问你的看法?”
“何事?”纪长宁揉了揉发酸的脖颈。
便听宋允书问,“陈二的命牌,到底在哪儿?”
身形一僵,易上鸢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眯了眯眼睛,思绪翻涌,随后恢复正常,神色自若的接过话头,“我怎知道。”
“你当真不知?”宋允书微微侧头,眼神充满着探究。
易上鸢冷眼相看,眼神暗了下来,语气不悦道:“宋五,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是在想,那日若不是你提醒,我怎会想到去查看存天阁,可你平日里都不管这些琐事,又怎会突然提及一本古籍呢?”宋允书仰头望着元华峰的一景一物,声音轻的快融在风中,“我想不明白,你是故意为之,还是当真凑巧?”
“自是凑巧,”易上鸢并未松懈,只是一改刚刚的态度强硬,放轻了语气,“宋师兄,你我一同长大,至今已过数十载,我是何性子你当真不知?”
这句“宋师兄”让宋允书有些恍惚,好似又回到二人一道练剑修炼的时候,那时,师父还在,宗主也未逝世,师门名声大噪,同门和睦相亲,自己最苦恼之事,也不过是如何在比试时赢过易上鸢,他那时做梦都想胜过易上鸢,不为其他,只因易上鸢说过:我未来的道侣,至少得问过我手中的剑。
未曾想,世事无常,福祸难料,万事万物会变成今天的境地。
将思绪收了回来,宋允书的目光落在了一只停在枝头的蝴蝶上,轻声自语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