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263)
“起来,”纪长宁伸出了手,“从现在起,我是你朋友。”
迟疑不决,那双手还是握了上来
那一刻,麻木冰冷的心中涌过了一丝暖流,纪长宁在雨中的身影发着光,成为了经久不忘的一个回忆。
在无量山修行的寂寥无趣的漫长岁月中,二人不仅是同门,我是朋友,更是亲人,故而才会再看见那张脸时这般气恼,因为害怕啊,害怕只是一个梦,如同这一年间无数个梦境,可梦终究会醒,只余下眼尾的湿润。
她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纪长宁,收了手里的剑,脸色阴沉,抿着唇一言不发,随后猛地一拳锤了上去。
纪长宁未曾料想到路菁会突然出手,毫无防备被打了一拳,身形踉跄不稳跌坐在地上,牙齿碰到脸颊软肉血从嘴角留下,整个又脸顿时麻了起来,眼睛都有些看不清,神色茫然,像一时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腰腹坐上来一人,领子被用力攥紧提起,纪长宁不得已只能仰头,看着怒气冲冲的路菁。
后者红着脸暴怒不已,连双手都在颤抖,声音不稳还带着哭腔,“你这么久跑哪儿去了!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没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在封魔渊了,我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到你说害怕,每天都会哭着醒过来,我以为……”
路菁没忍住哭了一声,许是破了音的缘故,声音听着有些别扭,“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纪长宁,你把老娘的眼泪还回来,把老娘给你点的祈福灯还回来,你个混蛋,为什么不来找我。”
说到后面,路菁哽咽着出不了声,只是眼眶中蓄满了泪,只要眨眨眼眼泪便会涌下来。
纪长宁任由路菁对自己发泄质问,看着这双眼也红了眼眶,抬手覆在路菁背上,轻轻拍了拍,声音沙哑道:“抱歉,让你担心了,路菁,我回来了。”
只有简单一句话,可路菁眼眶中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松开纪长宁被攥皱的衣襟,扑进纪长宁怀中嚎啕大哭,想要将心中的委屈不舍和怀念尽数告知。
山林中很安静,只余下令人听之悲伤的哭声,声声不息,久久不停。
也不知哭了多久,纪长宁才推了推哭湿了半边肩的人,没好气道:“差不多行了啊,一会儿段霄他们追过来了。”
“你管我!”路菁瞪着两个又红又肿的核桃眼抽泣,“我为你难过这么久哭一会儿怎么了!”
纪长宁被这人逗乐了,无奈叹气,“那你哭吧,哭完有什么疑问也别问我。”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路菁顿时坐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红着眼追问,“你还没说你这一年都去哪儿了。”
“这要从在封魔渊的时候说起……”
这大半年间经历的事太多了,多到纪长宁思绪都有些恍惚,可说起来却又不过寥寥数语:
她说了阅微草堂那座平静祥和的小院,清晨时会有苦涩的药味在空气中蔓延。
说了有些固执却善良的赵是安,还有嘴硬心软的袁茵茵,医者仁心,比世间大多数人都要勇敢伟大。
还有再遇晏南舟后的无奈和怨恨以及放下,对过去的勘误和对未来的追寻,于情爱的上的解脱。
最后还说了赵是安闭眼时的笑以及袁茵茵一身孝服在夜色中刺眼的白。
说了很多很多可说得最多的还是在阅微草堂待着的那段日子,那是纪长宁贫瘠孤寂的人生中难得的惬意,没有责任,没有寄托,只有自己的意愿。
路菁安静的听着,从这淡然平静的话中去感受纪长宁所经历的一切,只是在纪长宁说完时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脑袋,“痛不痛?”
纪长宁愣了愣,明白路菁是在问她,在封魔渊下被万魔吞噬时痛不痛,被任泽刺穿手背痛不痛,还有看着赵是安死在眼前时痛不痛。
人确实很复杂,明明所有痛苦悲伤都能咬着牙挺过去,可一旦有人关心一句,那些坚强和平静便化为浮云,变成脆弱无助的幼童,感觉痛感从深处涌出,连呼吸都疼得眼睛酸涩。
扬起一点笑,语气很轻,像一阵温柔的风吹在了纪长宁的心间,红着眼哑声道:“不痛了,都过去了。”
“对,”路菁喜极而泣,“都过去了,往后你还有我。”
二人相视一笑,带着再次重逢的不易。
“对了,那依你所说,你要去封魔渊复活那个赵……”路菁记不清那个小大夫的名字,皱着眉回想了一番,依旧毫无头绪,只能换了个称呼,“赵大夫。”
“嗯,”纪长宁点了点头,“我欠他一条路,只有有希望我都会试一试。”
“可那什么虚空什么眼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不会是娇娘子胡编乱造的吧。”路菁有些怀疑。
“未有十足把握我也不会贸然前去,自是需要多去打探有用的消息。”
路菁摸着下巴思索,皱着眉神色凝重,随后猛地一排脑门,欣喜道:“我有办法了。”
“嗯?”
“咱们这么瞎跟无头苍蝇似的,不如换了思路,”路菁扬唇笑了笑,“都说修士寿命长,见识广,天下奇闻,民间轶事,皆有所见,那要这仙门百家中自诩最有远见的当属飞鹤斋了,不是都说飞鹤斋的天极楼有藏书百万,记载了自天地创立后的所有古籍,有词曲棋谱,诗词歌赋,有些古籍更是极其珍稀,乃世间孤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