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329)
瞥见对面这人被自己骂了一顿,不但没有气恼,反而咧着嘴傻乐,纪长宁有些无语,一下子语塞,只当他有病,脑子不大清楚,扭过头盯着湖面眼不看心不烦。
她不看不代表晏南舟不看,以为纪长宁看不见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纪长宁的侧颜上,这道目光太过灼热的哪怕不需要扭头也能感知到,纪长宁皱着眉,正要发火,却听晏南舟突然出声,“师姐,你知道崇吾吗?”
音落,纪长宁瞪大了眼,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震惊,沉声询问,“你说什么?”
纪长宁这个反应在晏南舟预料之内,他轻声道:“在湖底时,我应是误入了结界之中,在那里我看见一些画面,看到了师姐有一剑灵,名唤崇吾。”
如纪长宁想的那般,自己看到了晏南舟的回忆,晏南舟估摸着也看到了自己,只是不确定是什么回忆,沉思了会儿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晏南舟停顿下来,想到看到纪长宁死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时的画面,那种绝望和哀痛再次将他笼罩,光是想到那些画面,他便觉得心口一疼,仿佛被人一把攥紧,疼得呼吸一紧,缓了缓才继续道:“在封魔渊底的一切……”
他将看到关于封魔渊底下的一切说了出来,没有提那个同他样貌相同的奇怪男人,也未说那番话,只是说起了纪长宁死后,那个叫崇吾的剑灵以全部的灵力救了她。
晏南舟说的同纪长宁猜测的差不多,在阅微草堂醒来后,她就猜测自己没死透应是同崇吾有关,毕竟纪长宁知晓自己实力,不足以逃出封魔渊,更何况自她醒来后崇吾便不在了,之间未免太过凑巧,如今听完晏南舟虽说,也不过是证实她所想罢了,但又浮现出新的问题,崇吾并不单单只是一个剑灵这般简单。
在她记忆中,从记事起崇吾和同悲剑便跟着自己,可在偶尔浮现的画面中,连崇吾这个名字都是自己取的,那在成为崇吾之前,它是谁?
纪长宁心中思绪混乱,面上却一言不发,落在晏南舟眼中,有些不安和慌张,沙哑着声开口,“师姐……”
“你若是想内疚忏悔便不必了,”纪长宁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看见在封魔渊底下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清楚我都经历了什么,这时候再说什么也无计于补,我所受的痛,并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消失。”
“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如今你我之间错过许多,可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晏南舟红着眼抬眸,目光坚定不移,语气满是深情,“我比世间任何人都期盼你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看着那双眼中的情意,纪长宁心绪复杂,她想若是一开始自己没有有所顾忌,将心意告知,亦或是晏南舟能早些说这话,他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可未发生之事无人知道结果如何,许是更好,许是更差,皆是未可知。
她看着晏南舟,恍若经年,那个记忆中瘦弱矮小面黄肌瘦的孩童变的高大俊朗,一举一动皆具气魄,半点看不出年少的影子,所有人都夸赞厌恶如今的晏南舟时,只有纪长宁还记得那提着盏灯站在台阶上,为自己照亮的清瘦少年。
物是人非,世事无常,纪长宁看了许多亦想了许多,自己如今不再是修士,只是一介普通人,寿命不过数十载,数十载之中,除掉日夜休憩生病苍老,步入暮年,能属于她自己的岁月少之又少。
人生苦短,这么少的岁月本来过一日少一日,若是执着于过往,纠缠不休,便是虚度年华,苦苦挣扎,比起掺和仙门百家的琐事,游走在晏南舟和孟晚的虐恋之中,她还有许多自己的事要去做。
她想把欠赵是安的恩情还了,想去看看木兮镇初春的桃花,想去最北处看看可有冰雕成的房子,还想找到自己的身世……
有太多美好的事想做,对晏南舟的怨恨便成为最为不重要的,佛道皆说情字伤人,可你若是对此无情,又怎会因情被伤。
思及至此,纪长宁沉声而言,“晏南舟,你原先说心悦我,我本是不信的,可如今信了。”
闻言,晏南舟眼睛一亮,整个人直直望着纪长宁。
可纪长宁说的话注定不是他想听的,“我虽是心悦过你却是曾经,如今对你并无半点情意,情深意重,缘浅难承。”
晏南舟脸色如雪泛白,嘴唇颤抖,未语泪先流。
他红着眼仿佛受尽委屈,却未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流,沙哑着声忏悔,“是我之过……”
“你莫哭了,”纪长宁叹了口气,“与其难过,不如想想往后怎么办,你如今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总不能一辈子东躲西藏吧。”
对面之人未接话,好似还沉浸在极大的悲痛之中。
纪长宁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是谁说晏南舟稳重端方铁骨铮铮的,怎么一到自己面前就这副模样,她无奈道:“我在湖底也看到了一些画面,有一问题想问你。”
晏南舟红着眼抬眸。
“你被古圣抓住时,是易上鸢救的你?”
听着这话,晏南舟明白过来纪长宁看到的是他最不想被纪长宁看到的画面,那段日子太过屈辱,他自己都不愿回想,这会儿被纪长宁知晓了,整个人变得别扭窘迫,神情的复杂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