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493)
“咵!”
又一根被积雪压弯的树枝承受不了重量,积雪唰唰掉落,险些沾了邢可道一身,他抱着头弓着背狼狈的躲开,还险些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石头绊了一跤,眼看要摔倒时脖颈突然被人拎起来,避免了摔个狗啃泥。
他缩着脖子涨红了脸像只鹌鹑,使劲转着脑袋往后瞧,咧开嘴傻乐,还没致谢又被让随手一丢,摇摇晃晃的站稳,一抬头,人已经走远,又只能踩着雪地追上去。
许是因为怨灵肆虐,天下大乱的原因,这天象极其古怪,虽是入了冬,可今年的冬天却比以往的冷上许多,吹来的风刺骨凛冽,口中呼出的气都带着白雾,无论白昼还是黑夜,连接下了几日的大雪,鹅毛般的大雪纷飞,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美轮美奂,却又寒冷无情。
离开那个小村子一路东行,邢可道见到了不少人间惨状,有被怨灵一点点吞噬成干尸的修士;有贩卖妻儿换取庇护的普通人;甚至还有活生生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的一对爷孙,甚至死前,老人依旧将那不过八岁的孙儿牢牢护在身下试图用微弱的身躯给他抵挡暴风雪的侵蚀。
人间惨状,众生苦相,这一路走,一路看,说不清叹了几次气,掉了几次泪,可邢可道心痛不已,却也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修士尚且自身难保,又岂会在意这些穷苦之人。
可这一路走来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惨状,却令晏南舟无动于衷,他只是抱着同悲剑,就连看到那些冻死在冰天雪地中的百姓时,也不过愣了会儿,便又转身离开,瞧着倒像个无情无欲的无心之人。
外面惨状透过水镜被纪长宁看在眼中,她做不到无动于衷,虽说这是既定的发展,旁人不知,可她心中清楚,当日是她去了封魔渊,是她毁了那座塔,是她进到了虚空之眼,也是因为她才让那些怨灵有机会重见天日,世间有如此苦难,有她纪长宁的原因。
本可以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本书,这些人只是一串文字,然而经历良多,心绪早已不同,她已分不清自己是戏外看客还是戏中之人,只感到深深地悲痛和绝望。
几人心思各异,只听见漫天风雪呼啸而过,晏南舟和邢可道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也不知过了许久,才终于在一瞧平原出止步,不远处有一条结了冰的河,而二人前方是一颗被积雪压弯了腰的柳树。
邢可道不明所以,正欲出声询问,却见晏南舟快步走过去,半蹲下身子开始清扫小土坡的积雪,双手被冻的指尖通红,随着积雪被清扫干净,土坡的真面目露了出来,那是两座颇为简陋的坟茔,其中一座上插着一把剑,剑身上系着一条已被风霜侵蚀到颜色暗淡的布带。
“这是……”邢可道走上前望着这坟茔,随后好似明白了什么,没有出声,而是安静的走开了点距离,不打扰他们叙旧。
四周很安静,好一会儿晏南舟才出声,“路师姐,又来叨扰你了,莫要见怪,毕竟我也不知该去何处了。”
说着,他也不介意积雪寒冷席地而坐,轻轻将同悲剑横放在腿上,取出了那坛酒,手掌一拍便将酒坛开封,先是仰头饮了一口,才手腕下翻将酒倒在了两座坟茔面前,勾唇浅笑,“这本是楚师叔为你酿的酒,如今又赠于我,世是人非,物是人休,今日你我四人便饮了吧。”
他的指腹从同悲剑剑身上拂过,平静的语气中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本有许多话想说,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罢了,不说了。”
语毕,仰头又饮了口酒。
风雪加身,天地皆是一片白,不消一会儿他的双肩和头顶被覆盖上了积雪,远远望去宛如一个雪人,可怀中的同悲剑却半点未沾风雪,邢可道伸长脖子看着,还有些担心这人不会死了吧,心下一慌,好在下一刻便见那如同雪人的人起了身,身上的积雪唰唰抖落了下来。
“路师姐,酒尽了,我也该走了,若是此行我能……再来寻你喝酒,”晏南舟朝着坟茔颔首,转身离开,余光看也不看站在树下的邢可道,只是冷声道:“走吧。”
“我们又要去哪儿?”邢可道伸长脖子一头雾水问。
晏南舟眺望远方,沉吟片刻才道:“万象宗。”
第221章 第二百二十一回
“万象宗?”
闻言, 段绪风脸色难看至极,不由又重复了一遍,“此事当真与万象宗有关?”
“咳咳咳咳!”右下方坐着的夏侯菏泽失去大半灵力和修为后肉眼可见的苍老, 长途跋涉迎着风雪而来, 呼进一口冷气便感觉到胸腔疼痛不已,幸得关越在一旁替他顺气才不至于喘不上气,沙哑着声道:“此事乃是万楼主亲口所说,自是不会有假。”
段绪风面容阴沉,眼神凝重, 抬手抚着胡须, 思索许久才又询问, “可是万象宗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不担心为仙门百家唾弃不耻吗?”
“这便是我此行目的之一, ”夏侯菏泽目光凌厉,哑声道:“此事错综复杂,先不论易上鸢究竟想做什么,若当真是因为她算计, 你我才修为尽失,灵力全无, 此仇不报你当真甘心!”
“易上鸢想做什么, 其实并不难猜。”
这时, 一旁没有说话的商阙出了声, 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