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还有救吗?(82)
“至于你刚才那个问题,我觉得。”傅祈说,“当你问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就应该有答案了,不是吗?”
陆南扬靠在栏杆上,目送着傅祈离开自己的视线。
四周又变得安静下来,飞蛾绕着路灯的灯罩一圈圈盘旋,商业街很热闹,有很多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出门过夜生活,但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从他的亲生父母出车祸离开人世的那一刻起,陆南扬就知道,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断开了。
从那天起,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无条件地对他好,再也没有哪里能让他像别的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撒娇、任性。
从那天起,所有的美好都在橱柜上标好了价格。他要乖巧听话,才能得到陆太太的认可;要热情善良,才能换来同学的友谊;要细心观察身边所有人的需求,才能配得上“陆家少爷”这句调侃。
他有很多朋友,热闹喧哗的场子一个接着一个,但结束后,一切都不再跟他有任何关系。
没有人会问他玩得尽不尽兴,没有人在乎他几点到家。有的人喝上了头,跟他勾肩搭背地强调下次一定要再聚,却从此音信全无,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这些都没关系,他可以跟任何人成为朋友、跟任何一个陌生人一起嗨到天亮。
他们不了解他,但至少性格温和、落落大方,不会跟他吵架,也不会故意找茬。
他一直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他也乐意过这样的生活。
他甚至很清楚,自己是在遇到谢泉以后,才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糟心事,痛苦、悲伤、以及撕心裂肺的被背叛的感觉。
或许没有他,他反倒能过得更好。
但……真的是这样吗?
没有谢泉,那些永远无法向其他人宣之于口的秘密,那些被藏起的丑陋而溃烂的伤口,又该跟谁去说?
孤独会像一只黑狗,在无月的夜晚里悄悄地尾随着他。它的毛色那样纯正,可以隐在任何影子里,以至于久而久之甚至会把它忘记。
而它永远会在你以为它已远去离开的时候,在你最无助的时候,从黑暗里猛地反扑上来,死死地咬住你不放。
傅祈说他已经有答案了。
他有答案了么?
陆南扬把手里空空的奶茶杯子压成一个扁圆,朝垃圾桶的方向丢过去,结果正好砸在了中间的隔板上,朝相反的方向弹去。
……
怎么傅祈刚才就能扔得那么准?
一股莫名其妙且毫无意义的好胜心涌上来,陆南扬朝垃圾桶走去,把地上的塑料杯捡起来,正想拉开距离再扔一次,余光忽然瞥到不远处的一家酒吧。
现在是晚上十点,酒吧附近经常有喝醉的人在门口躺得东倒西歪,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余光里的那个人有点眼熟,陆南扬难以置信地多看了两眼。
不可能吧?
不对,真的是他。
谢泉衣衫凌乱,歪斜地靠在酒吧门口,修长的双腿委屈地蜷缩着,双颊泛着红晕,眼镜一直下滑到鼻尖。不知道是嫌热还是什么,衬衣的扣子被他解开了一排,开口几乎到快要露点的地步。
陆南扬震惊得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他在干什么呢?
一个人在外面喝醉成这样?
他不知道这样会很危险吗?!
脑子里的念头才刚冒出来,就有几个身材高大、花臂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大哥从酒吧里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一眼就注意到了门口的谢泉。
几个男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不怀好意地将谢泉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个蹲下身,拍了拍谢泉的脸颊,猥琐地开口,“小哥,在这种地方睡觉,不怕着凉吗?”
谢泉皱起眉,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滚。”
他虽然不是那种看上去就很能打的类型,但是身材高挑,气场逼人,换作平时这种地痞混混根本不敢随便惹他的麻烦。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醉得浑身上下没有力气,胃还因为酒精的作祟隐隐作痛,就连那句“滚”也显得软绵无力,甚至更像是欲拒还迎。
这种软绵绵的拒绝当然没有一点威胁性,男人笑着钳住谢泉的下巴,泛着汗臭的拇指指腹在他嘴唇上摩挲着,“小哥,你这就没意思了。都是出来找乐子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你说是吧。”
汗臭味传进鼻腔里,让人作呕,谢泉想也没想就一脚朝男人的裆部踹过去。然而这一脚的力道同样软绵绵的,轻而易举就被半路拦截了。
“哟,这小猫还会抓人呢。”男人嘲笑了一句,他身后的小弟们立刻跟着笑起来。
此起彼伏的笑声包围了谢泉,四周偶尔有人路过,但最多只是朝这边看上一眼,就匆匆离去。
好恶心,想吐。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被提起,粗暴地往墙上一按。
生理性的反胃感压得谢泉喘不上气,脑中一个模糊的念头升起——他可能要在这里,被这群狗崽种强歼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泉反而放弃了挣扎。
算了。
反抗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他又不是多么干净的人。
就在他放弃挣扎,闭上眼的下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了关节扭曲的咔哒声,以及接踵而来的惨叫。
接着他感觉手腕被钳住的力道松开了,失去了支撑的身体顺着墙壁无力地下滑。
谢泉费力地睁开双眼,就看见刚才带头拍他脸的那个男的双手被反剪在了背后,一边惨叫一边高声怒骂,“我草你大爷的,哪来的王八羔子!我日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