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告而别的那些冬天(112)
“只是因为在公司的事情吗?”梁也问,“在哈尔滨他打劫你的事情有算进去吗?”
“在哈尔滨发生的事情澳门没有权力管,而且……当时也没有证据吧。”
“有。”梁也说,“他从三中辍学之前我让他签了一张欠条,现在还在我的店里存放着,上面有数额,我当年问过,是足够把他关进去的。”
杨今一愣,“当年……?”
“当年一直没有告诉你,本来以为他离开哈尔滨就不会有事了。当时太年轻,想得也太简单了。对不起,让你吃苦了。”
杨今望向梁也的眼——没来得及看。
因为梁也低头吻了下来,他只好顺势闭上眼睛。照理说他和梁也什么都不是,不该亲吻,可是梁也的唇一碰到他,他就丧失理智了。
梁也吻得很温柔,手指还同时在轻轻摩挲他的侧脸,亲吻也像安慰剂,杨今抗拒不了,就像病人怎会抗拒救命的药。
亲吻结束,梁也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对他说:“欠条还在的话,要不要拿去当作证物试一下?十年也太便宜那畜生了,再多让他在里面受几年的。”
谈及此事,杨今不带一丝犹豫,笃定地回答:“要。”
“好。那等我妈出院,你跟我回哈尔滨一趟?会耽误工作吗?”
杨今摇头,“哈尔滨的项目还没完结,我正好也要再去的。”
梁也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忽然问:“为什么选择在上海工作?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杨今如实回答:“我在的事务所是丁舜投资的,算是既能联系那边的关系,不至于让我脱离对股权的控制,又能兼顾我想做的事情。上海是他们选的,说是政策比较好吧。”
“好,知道了。”梁也搂紧他,“饿吗?”
杨今摇摇头。
梁也亲吻他的额头,“那睡吧,你其实没睡多久,还有三小时就要天亮了。”
杨今确实很累了。和从前一样,只要有梁也在,他就能睡得很好。他一个人睡总是睡得很浅,太久没有休息好了。
闭上眼,他在脑中回味着梁也给他的拥抱和亲吻,回味着他说完他的五年,梁也眼中的疼惜。
可是疼惜又代表着什么呢,毕竟这只是一瞬间的感情,胜不了跨越代际的仇恨。
毕竟,对于他们的关系,梁也并没有说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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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月后,孙娴顺利出院。杨今和梁也母子一起回到哈尔滨,回到工大胡同。
梁也把那张欠条找了出来,杨今收好,决定马上去一趟澳门,和他熟识的律师约见,看看应当如何处理。
他转身看向梁也,“谢谢,那我……走了。”
这小半个月,梁也下午的时候会来他家做饭,给他留一份,剩下的带到医院给孙娴吃。因为杨今下班总是很晚,和梁也不怎么能碰得到,交集很少。
那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好似只是一场幻觉。
梁也上前一步,靠近他说:“我要送我妈回村里,你跟我一起回去一趟,好吗?”
“……我?”杨今一怔,“……不合适吧。”
那可是梁也的家乡,是他父亲死去的地方。
“我有话跟你说。”梁也忽然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只能回到那里才能说。”
“梁也啊,我想喝水——”轮椅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孙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杨今迅速甩开了梁也的手,心虚地走过去,“阿姨,水是吗?我给你倒。”
孙娴不自然地停顿了片刻,才回答:“啊,是,谢谢你啊杨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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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向北行驶。
二月快要结束的时节,东北大片的土地依旧被白雪覆盖,车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火车好像变成独行于世界的一座孤岛。人类之于季节更替之类的宇宙规律,总是那么渺小。
那么人类的仇恨是否也可以是这般。
回到村里,梁也先帮孙娴打扫好屋子,给她烧了热水,盯着她吃了药,才对她说:“我带杨今出去一趟。”
他一边说一边拿上了香火,不用想都知道是去哪里。
孙娴定定地看着他手上的香火很久,才说:“去吧……天冷,你们小心点,别冻着了。”
出了家门,梁也带着杨今上山。
雪覆盖着山上的土地,有些湿滑,杨今出生在城市里,不曾爬过山。梁也注意到他的不熟练,朝他伸手。
山地有坡,梁也走在他前面,他得以仰视梁也。时光就是在这个瞬间回溯,回溯到他们初遇的那天,梁也抡起酒瓶帮他打跑廉价布鞋,然后朝他伸出手,与此刻的动作和角度一模一样。
因为回忆过往,杨今的反应慢了半拍,仅是这半拍,梁也就好像很着急,往他的方向跨了一步,直接拉过他的手,带着他上山。
冬天太冷,手套隔绝了手部的触感,还好杨今没有爬过山,这样他就可以佯装很不擅长爬山,总是走得东倒西歪,这样就可以用力地反握住梁也的手,更多地攫取他手部的温度。
毕竟,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握他的手了。
很快,杨今就看到了梁也父亲的墓碑。
杨今瞬间没有了力气,几乎就要松开梁也。梁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用更大的力气握住他的手,把他轻轻拉到了墓前。
强行让他面对这份父辈凌驾在他身上的枷锁,杨今认为这是一种酷刑。他忽然后悔答应梁也与他一同回来,难道梁也要和他讲的话,就是要声讨他,就是要将“他们不可能”的事实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梁也沉默地将香火点燃,插在墓前皑皑的白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