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124)
宁云裳笑了一声,轻声道:“松手吧小叶大人,我没事。”
叶铮这才意识到他方才的举动有多逾越,张皇地松开了手,愈发沉重的懊恼染上了他的瞳孔。
“属下逾距。”
他轻手轻脚地将宁云裳放在了地上,再转过头去,面上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冰寒之色。
“谁指使你们来的?”他歪了歪头,好似在询问。
“没……没人指使。”
少年沉默地望着他们。
那些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家伙,此刻被羽箭钉死在了地上,可他们顾不上疼痛,因为眼前的人身上抑制不住的暴虐气息在告诉他们。
他们今日,难逃一死。
“无人指使,便是心生恶念,恃强凌弱……该杀。”
轻飘飘的两字,却如同阎王殿内黑白无常的宣判。
中箭的人忍着痛,手脚并用地爬走,然而身后的羽箭却比他的速度要快上数倍。
“嗖——!”
其后便是一声连着一声的哀嚎。
宁云裳在恢复镇定后才发现自己在方才的推搡中扭伤了脚踝。
她咬着牙拖着自己的伤腿,艰难地朝着那个救下她的娼女爬去。
等到地方了,她才发现冯御史早就蹲在了边上。他脱下了外衣,遮盖在脚边女子半露的身体上。
冯御史见她过来,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半晌,才微微叹息了一声:“堂堂七尺男儿,竟还不如一娼妇有血性!”
衣下的女子身躯颤抖了一下。
宁云裳连忙拂开她遮在脸上的发:“你身上可还有什么伤……”
她忽然顿住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
冯御史见她忽然愣住,疑惑道:“怎么了?”
“萧……姨娘?!”
发丝拂开,露出张惨淡淡,白生生,还带着血迹的面容,赫然就是她父亲的妾室,萧氏!
冯御史也愣了:“你说这位是……宁尚书的妾室?!”
“您……您不是在京城……您怎么会在这里?”她一脸震惊混杂着迷茫,无措地望着眼前刚刚救下她的人。
萧氏被发卖,是在宁云裳离京之后,她并不知道此事。
她知道她母亲不喜欢萧姨娘,也知道萧姨娘因为自己的儿子不大喜欢她,不过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与萧姨娘交情本就不深,也就无所谓喜欢或者怨怼,所以既然母亲不喜,她就和对方也就尽量少打交道。唯一知道的,也不过她与母亲联手在京兆府一告的事,想来两人自那之后,关系或许会缓和些。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见她迷惑,对面的人只拢紧了身上的衣服,语气平淡:“你走之后,我被发卖至平康坊,是夫人赎了我,之后,我便离开了京城,流落此地。”
宁云裳沉默了片刻:“那,我们之后打算回京城,您跟我一路吗?我们可以将您送回萧家。我保证,有我在,父亲绝不会因为此事追究您。”
萧芸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她就是被她亲爱的父兄……发卖的啊。
她摇了摇头:“你不必愧疚,我救你,只是还你母亲的恩情。我自有去处,你不必管我。”
宁云裳见她不愿回萧家,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她也没有再多追问,可看萧芸那副潦倒的模样,又觉得她怕是早已无处可去。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从内袋中摸出了一块东西,塞到了萧芸手中。
“您拿着这块牌子,若是无处可去,可去西北投奔我的祖父,他见了东西,就会知道是我和母亲的意思,一定会妥善安置好您。”
萧芸错愕地望着塞到手中的西北军腰牌。
她知道这个东西,这是宁夫人从母家带来的凭信,一共两块,一块自留着,一块给了女儿宁云裳。
这是母亲给女儿的保命符,如今却被这么轻描淡写地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像是怕烫到手一般将牌子丢了回去:“我不要!你们母子不欠我什么!”
她的儿子还在地下受这苦,噩梦折磨着她活在世上的每一刻。可是她生性自私,不愿就这么随他而去。
不……她不能再接受仇人的恩惠了。
救她女儿这一次,她们就,两清了。
温热的牌子被再度塞回了她的手中,宁云裳的语气温柔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会逼着您一定要去西北,这东西您不想要扔了就是。这东西在我手上不过是块彰显家世的废铁,但却是您未来可以重新生活的一条路,给了您,它才有了它的价值。”
见她仍不接,宁云裳叹了口气,正欲咬破手指给祖父写一封证明信,萧芸收了东西:“好,我拿着便是。”
宁云裳笑了声,手指还是放在嘴里咬破了,给她写了信,落了红指印。
腰牌和信被塞入了萧芸手中。
“今日闹这么大,我们不能再跟着这些难民了。”天色愈发黑沉浓重,那边的叶铮也收拾完残局在往他们这边走,冯御史担忧道,“宁度支,该走了。”
再不走,就真要暴露行迹了。
宁云裳点了点头,朝着萧芸挥手告别:“无论过往如何,此后前行,愿您一路珍重。”
萧芸闭上了眼睛,似讥似叹,终究,她也低声道了句:“珍重。”
她们背道而驰,各自走入了前方晦暗不明的夜色中。
第七十章 省钱妙计
阿水很快带回了陶谦是怎么租到铺子的消息。
“都打听清楚了,陶郎君的家就在铺子附近,之前有官爷的家里人把那强占了,陶郎君大义,就帮着把地要回来。本来是挺难的,但恰赶上圣上命敬王殿下处理胡人入市,陶郎君不放弃,事捅到了敬王跟前,敬王处置了占地的官爷家属,把地还给了房主。房主感激陶郎君,这才愿意低价把地租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