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322)
一位孕母虽然听着有些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这……重新再买,不大划算,郎君挣钱不易,孩子又将要出生,我母亲从前都是把旧衣裳改了再用的,这买新的……还是,算了算了。”
齐蕴罗笑道:“改也可以,您拿旧衣来,我们替您改了再刺个样,就当是又扯了身新衣裳了,您瞧,她身上这件就是旧的改的。”
说着,一位坐着的孕妇被搀扶着站了起来。
这几位都是宁不羡用银子雇来的,这门口男客勿进的招牌就是为她们而立的。一开始她们担心这般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有失体面,虽说都是已婚妇人,但是被路过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也不舒服,直到宁不羡保证,但凡有一个男子进门,立刻让她们离开,并赔偿她们十倍的酬金,这才让她们应了下来。
孕妇身上的衣料就是旧衣改的,精美的刺绣下凑近了还能隐隐看出被遮挡着的磨损划痕,但只要站得稍远一些,这被热水缸熨烫过的衣服没有一丝褶皱,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件旧衣。
那位问话的妇人登时有些心动了。
齐蕴罗见她表情,便意会地让边上的女工上前来招待她了。
女工:“那边备了些安胎的羊乳羹,您可以用一些,是咱们掌柜特意为诸位准备的。我们掌柜如今亦是有孕在身,与诸位感同身受,才会做这么一出。”
一听宁不羡有孕,妇人们“咦”了一声。
兴隆布庄的主人是谁,在这西市内是公开的秘密。之前西北的事情闹得足够大,就连平民百姓也对那苍州刺史入诏狱之事有所耳闻。
普通百姓不知情况,只知道那地方是圣上金口玉言,有进无出。
如今一联想,宁不羡便是一有孕,郎君就下大狱了,将来若是出了事,孤儿寡母地留在世上,想想都觉得可怜。
孕期女子最是心软,会与人感同身受,听女工这么一说,登时有些同情起宁不羡来:“掌柜她……还好吧?”
“前些日子还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醒就哭闹着发疯,咱们啊,可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那孕妇听得连连点头:“是啊,我当初也是如此,我那郎君还说我是仗着肚子里揣了个娃,故意在家里闹腾,把我好揍了一顿,原来大家都这样。”
“是啊,是啊……”
女客们有了共同话题,自发地坐到一旁,边喝羊乳羹,边聊上了。
*
上新第一日,宁不羡和齐蕴罗事后合计了一下营收。
不多,也就二十两银子不到。
一来是声势虽大,但毕竟孕母有限,并且大多数孕期妇人受限于身体,都不怎么出门,她们能够接到的女客数量也有限,完全比不上当初刚在西市开张时卖贴布衣裳时的盛况。那会儿头日进账可是有足足上百两银子!
两次成本相较,这次用的不再是东市那边剩下的边角料,而是簇新的布料,又多耗费了免费的羊乳羹,且没有东市进账的托底,成本反而更高了。成本高,但收入却远不如上次,齐蕴罗有些担心她们这一次的决策是不是做错了。
可宁不羡却决定摇头:“不,再等等。”
第二日,营收二十三两,比昨日稍高了些,似乎前日的招待有了些效果,有些生面孔跟着进店了。齐蕴罗琢磨着做些小孩子的布偶、虎头帽,跟着一起卖。
第三日,营收又高了些。
直到上新七日之后,这日恰赶上嫘祖寿辰,京城之内女子无论贫富贵贱、嫁人与否,都会在这一日外出至城郊逛庙会,庆祝嫘祖的生辰。
位于护城河旁的西市兴隆布庄,终于在这一日,人满为患。
第二百零六章 和离之书
单嫘祖生辰这一日,宁不羡净赚了三百多两白银,布庄内当日备下的所有布匹,几被清空。
待到鸣金收市之时,院内还有客人在此余兴未散,流连不绝。
想要从女客的荷包里掏银子,就得先哄她们开心。不过,乐子还不能强塞给她们,得让她们自己找。备好羊乳羹、茶歇座,这些孕期的妇人本就闷在家中心情郁郁,好不容易能趁着嫘祖生辰出来透口气,能有这么多人和她们聊孕期的那些糟心事,怎么都能心情好上许多。
阿水和灵曼在门口喜笑颜开地收拾牌子,正准备关门,忽然近处有马蹄车辙声踏尘而来。
阿水顿了水,抬头见门口近处停下来一辆雕饰精致的双头马车,不但马鼻上套着金鞍,就连遮帘用的都是上好的流光缎。
她思忖着,这是哪位世家的主顾啊?怎么从前都没见过。
不过此时已然收市,就算是再大的主顾也得守这市场规矩,收市之后不得再行营生,否则就得吃市令的罚了。于是她试探着迎到马车旁,开口道:“这位夫人,我们这儿已经关……”
帘子开了,一张如朗月般温润的面容出现在了她面前,蔼声道:“阿水姑娘,许久不见。”
阿水脸上客套的笑容登时消失殆尽,她后退一步,警惕道:“谁要见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这么无礼,陶谦也不恼:“脾气这么大,果然是被你家姑娘宠坏了。”
说着,他扶着马车辙,走下了车,似乎打算进门。
阿水一边朝着灵曼使眼色,一边拦在门前:“长眼睛看看门口的牌子,男人与狗,不得入内!”
“阿水,不得无礼。”
宁不羡扶着腰身,从门后走了出来。
陶谦的视线自她那日渐隆起的小腹上轻描淡写地扫过,回身对着候在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把车上的东西给姑娘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