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53)
“果然。”他有些想笑,天马行空地想着,“不听医嘱没有好下场。”
第27章 画像
与裴含绎身份不符的是, 他向来很能忍痛。
即使呼吸间都会牵扯出连绵的剧痛,全身骨骼仿佛都在战栗。痛苦至此, 他的神情依然平静,唇角的弧度依然从容。
端丽妆容下,裴含绎面色惨白如纸,但他的声音除了极其细微的颤抖之外,竟然没有丝毫破绽。
唯有冷汗自额间背后生出,浸湿了如云鬓发与背后衣衫。
他极静地道:“取药给我。”
景涟下意识转头, 看向侍立在床榻不远处的怀贞。
这位太子妃身边一等一得意、一等一贴心的大太监,此刻神色却有些犹豫,紧紧攥着手中瓷瓶,像是不舍得拿给太子妃吃。
景涟心中微觉古怪, 一时不及深想,但秀丽的细眉已经轻轻蹙了起来。
怀贞望向裴含绎, 欲言又止。
他迎上了裴含绎的眼睛。
平静如冰、幽深如渊, 带着不容质疑的决心与威势。
怀贞朝前走去。
他的神色恭谨, 语气和顺, 奉上药与一盏清水。
裴含绎却没有去取怀贞奉上的那一枚朱红丸药。
他忍痛起身, 从怀贞手中抽出瓷瓶, 在掌心一倾, 倒出一把丸药来, 也不数多少, 径直送入口中,以水送服。
景涟好奇道:“这是什么药?”
裴含绎得体道:“甘露丸。”
甘露丸是宫中常用的女眷补药,景涟从前吃过一段时间, 总觉得太子妃吃下去的这一把丸药颜色似乎更加深重,药丸也似乎较之太医院制出来的成品小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 甘露丸一次只吃一两丸,太子妃吞下去的药量,直让景涟看得眉心直跳。
“家里自己改过药方。”裴含绎对她笑笑,“药效更温和许多,改日我让人拿给你方子,自己配就行。”
药方这种东西历来极其珍贵,更胜金玉珍宝许多。景涟连忙道:“国公府的方子我不好收,若是用得上,我再派人去惟勤殿求药。”
裴含绎眼也不眨地点头:“好,不用和我客气。”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越过永乐公主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不轻不重地瞥了怀贞一眼。
怀贞心中一凛,连忙强行收敛起眉宇间的担忧。
服药之后,起效尚需时间,碎骨般的剧痛犹如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涌来。
裴含绎仍然保持着笑意,那笑意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怀贞的担忧当然很有道理,那是出自纯然的一片忠心。
那瓶朱红的丸药,当然不是什么调养气血的太平方子,宫中常备的甘露丸。
裴含绎眼睫轻轻眨动,借此缓和剧痛之下渐渐模糊的目力。
他想起郑神医担忧的面容,以及字字重若千钧的话语。
“缩骨秘法终属旁门小道,虽然一时可用,但这法子牵扯全身经络骨骼,天长日久之下,遗害极重,损伤元气、折损寿命更是避无可避。”
“缩骨不能长久,越是往后,带来的痛苦便越大,每月至少有一日,全身筋骨牵扯作痛,几如碎裂,痛如撕心。”
“到了这一日,便要尽快解除缩骨,卧床休息,辅以汤药温养骨骼经络,方可缓和。倘若不这样做,剧痛当即发作,足足持续十二时辰,过去曾有使用秘法者受不住此等折磨,分明只剩一刻钟便到十二个时辰,却再也熬不住,当场扑出窗口,坠楼而亡。”
“假如实在、实在脱不开身,就只能靠此药来缓和痛苦。”
郑神医双手取出一只瓷瓶,极为小心地递来。
“此药唤作解忧丹,可止痛,药效极强,也就意味着极伤身体。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解忧丹则是能不吃就不吃,这种霸道药性,殿下不能长久经受,一次最多服下三五丸,再多是断然不能了。”
不听医嘱没有好下场。
裴含绎今日奉命出宫前来尚书府喜宴,未曾遵照医嘱卧床静养,换来的就是此刻缩骨秘术反噬带来的痛苦,不得不靠加倍服用解忧丹来抑制。
但郑神医同样说过,此药不能多服。
怀贞的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裴含绎却已经看不清了。
药效发作的过程中,他的视野在剧痛之下逐渐模糊虚化,就连近处的永乐公主,在他的眼底都不再清晰。
裴含绎缓慢地眨眼。
薄汗浸湿鬓发,难以掩饰的异状即使景涟是个瞎子,也足以察觉。
她焦急地俯身:“殿……时、时雍,这是怎么了?”
话一出口,景涟忽然意识到,甘露丸似乎不能在天癸时服用。
太子妃自言此症天长日久,东宫又有亲信太医时时待命诊脉,这样浅显的医理,太子妃怎会全然不知?
景涟隔袖扶住裴含绎的手微微一僵。
她看着太子妃额间生出的薄汗与不自觉蹙起的黛眉,那张云间月般的面容不显狼狈,反而多出一种雨打梨花般的柔弱。
我见犹怜。
视觉的模糊往往会放大其余感官。
裴含绎抬眼。
他鸦羽般深浓的睫羽轻轻颤动,于是显得更加脆弱、更加美丽。
他的目光微散,落在近在咫尺的景涟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的颈间。
裴含绎当然不是想杀死永乐公主,他只是本能地注意他人死穴,顺便思索该如何应对。
下一刻,裴含绎忽然感到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