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89)
多年来如履薄冰,早就将裴含绎的一颗心揉得比冰都冷,比铁还硬。
但他听着景涟的话,不知为什么,很是怜惜,有些酸楚。
只听景涟继续道:“不过现在,有殿下陪着我,我突然没有那么羡慕她有母亲了。”
裴含绎:“嗯?”
第42章 血脉
对于景涟给出的赞美, 太子妃显然并不很喜欢。
景涟想了想,又严谨地补充道:“有殿下在, 我就觉得很安心,就像在母亲身边一样。”
她以为太子妃是觉得自己平白年长一辈,所以刻意解释,她对太子妃母亲般的形容与年纪无关,只与感觉有关。
然而这并不能让裴含绎感到多么安慰。
他道:“元章贵妃娴雅端庄,德厚才高, 乃女子中一流人物,我怎能僭越与贵妃并论?”
元章贵妃苏舜华,裴含绎从未见过,但这些本来就是套话, 他信口说来,很是自然。
景涟的目光却黯了黯。
她低下头, 轻声道:“我其实对母亲没有什么印象, 她过世时我还太小, 又……”
元章贵妃疯癫多年, 这并不是个秘密。
裴含绎挑了挑眉。
苏氏当年送女入吴王府, 实际上是存着些投机的心思。但这不能说是罪过, 毕竟人往高处走, 想要攀援上更高的枝头, 借力带着家族兴旺发达, 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彼时吴王正值青年,身份尊贵仪容出众。苏家正五品的官职, 放在京外或许有人逢迎,在京中却不过尔尔, 他们家的女儿做吴王之妾,对他们来说是极好的一条出路。
这样的微末人家——五品文官不高不低,在裴含绎眼中却的确算得上微末,在吴王夺位中连知情的资格都没有,充其量算是风暴中的一粒尘沙。
如果不是他们家出了一个宠冠六宫的贵妃女儿,一个名扬天下的公主外孙,没有人会记得。
但永乐公主不是贵妃的女儿,真正为皇帝重视的公主生母也并非苏贵妃。
为了掩盖这个秘密,贵妃被高高捧起,又被摔落尘埃幽禁数年,连带着她的母家都被尽数斩除。
——所谓损毁穆宗礼器,多半是皇帝随口处置苏家满门的借口。
裴含绎温声道:“不记得也不要紧,她当然是个极好的人。”
这句话指的不是苏贵妃,而是永乐公主真正的生母。
——陈侯陈衡。
又或者说,宁时衡。
裴含绎一时有些出神。
他望着景涟泛红的双眼,心想,公主与陈侯容貌虽然有相似之处,却不算太过明显,否则以当年京城贵女竞相追逐陈侯的场面,这么多年来怕是早就有人看出问题。
她的另一半容色,大概是来自于她的生身父亲。
——弃家私逃的言氏公子,言毓之。
裴夫人说过,当年陈侯获罪前已有身孕,按照景涟出生的日子来算,她一定是陈侯与言毓之的亲生女儿。
刹那走神间,裴含绎没有听清景涟的话。
“……我答应嫁给李桓,其实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裴含绎即使再擅长补全前因后果,此刻也有些茫然。
景涟忽然活跃起来,在黑暗中伸长手臂,去够榻上的裴含绎:“你是不是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裴含绎怕她掉下床,连忙去扶,触及她指尖时面色凝重起来:“等等。”
他也顾不得避忌,碰了碰景涟的手心,又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发觉景涟掌心额间都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裴含绎取来被子,当头罩下,把景涟再次裹成了一朵蘑菇:“躺好,开始发汗了。”
“是么?”景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己却试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此刻似乎异常精神。
裴含绎叹了口气:“这是要退热了,别动,当心受凉。”
景涟正说着话,骤然被他打断,头晕眼花地看着裴含绎忙碌起来,立刻便将自己方才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裴含绎把景涟裹成一团,怕她口渴,斟来一杯温热的茶水,喂景涟喝了两口。
他躺回榻上,神情自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有些话并不是随时都能透露的。
景涟起初刚喝过退热的汤药,活跃的有些不正常,甚至大胆将太子妃比作母亲,随后开始倾诉心声。但被打断之后,理智渐渐回归,景涟的话卡在舌尖,犹豫起来。
夜色更易滋生恐惧。
今夜无星无月,景涟蜷缩在锦被中,黑夜的寝殿让她开始害怕,昨日车外的血色和惨叫再度浮现在她的眼前耳畔。
床帷外不远处,那张窄窄的小榻上,太子妃躺在那里。
殿内一片漆黑,景涟只能看见榻上锦被隐约的起伏,半把发丝铺散在榻边,随着一呼一吸轻轻摇曳出近乎于无的弧度。
景涟原本砰砰乱跳的心,忽然慢慢平静下来。
“嗯?”
久久没有听到来自景涟的回答,太子妃发出疑惑的声音。
景涟低声道:“我曾经很想要一个人陪我。”
那是在郑氏获罪,言氏悔婚之后。
言怀璧新婚之夜入宫请罪,朝野皆惊。
对于任何一个新娘而言,新婚夜退婚都近乎羞辱。言怀璧入宫退婚,谦卑到了极点,自陈有罪只求退婚,即使言怀璧受责离京,言尚书入宫长跪请罪,皇帝恼怒之余对景涟多加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