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美人被迫和亲后(135)
怜枝哽咽道:“是啊……你聪明,那你有没有想过——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你这样…”他蓦的沉静下来,怜枝的声音像是含着冰碴,“陆景策……”
“我竟然是从未看明白过你。”
怜枝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我甚至不想来恨你……”
“你这样的人——我也嫌恶心。”
他们终于走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原来那些鹣鲽情深,浓情蜜意的背后全是阴谋算计,陆景策像猫玩只耗子一样将他玩于股掌之中而他浑然不觉,那感觉就像怜枝知晓那道炙肉实则是马肉——
令人作呕。
绝望比歇斯底里更让人害怕,陆景策的心像被一只长了倒刺的铁爪捏烂了,腐烂的血浆流出来,淌了满地,他听到了自己的沙哑的声音:“很早以前……”
“我养过一只雪狐。”
这话咋一听牛头不对马嘴,可怜枝莫名地抬起头来,等待着陆景策说下去,“很漂亮,皮毛雪白——有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
“我很喜欢它,我给它所有宠爱,可是它跑走了——尽管是被人放跑的。”
“再找回来时……”陆景策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其实它仍然是很漂亮的,只是不再完美了。”
“于是我将它丢了。”
夜色愈来愈浓郁,宛若厚黑的袍压在身上叫人透不过气,可就在这样晦暗的天色下,陆景策却能看清沈怜枝面上的每一寸变化,他的菲薄的鼻翼一直在翕动着,他听到了怜枝喉咙处极力压下的深切的悲伤。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你有一双,和那狐狸一样漂亮的眼睛。”
砰!
怜枝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目光所及之处都崩塌成一片废墟,他长大了嘴,像个哑巴一样发出“嗬嗬”的嘶哑的声音,怜枝的手指尖深深地嵌进陆景策的手臂中,“我是狐狸……我是那只狐狸?”
陆景策手心覆盖住他冰冷的手背,只是他的手心也很寒凉,所以怜枝并没有感受到几分温暖,“你是,又不是。”
“我曾经以为你是。”
在斯钦巴日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有些不对,而后将陆景策骗入王帐中听他与怜枝的活春宫时,陆景策的的确确想到了那只断尾瞎眼的雪狐。
怜枝选择留在草原上时,陆景策更是对他生出了恨意,在探子来报怜枝再草原上并不好时,是否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将他永远留在这里?
或许。
可那感觉让他肝肠寸断,茶饭不思,陆景策想起斯钦巴日就觉得恨,想起沈怜枝就觉得不甘心,那些不甘心中含着心痛,在探子用平直的语调同他说怜枝吃了什么苦时,他几乎眼前发黑,耳侧嗡鸣。
他将怜枝带回来了,他很爱沈怜枝,多年过去,其实陆景策心里很明白,人是人,畜生是畜生。
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抛弃那只狐狸,却无法割舍沈怜枝,爱得不到,就恨好了,爱与恨都是让人难以忘怀的东西——听起来是一样的。
“陆景策。”怜枝低声开口道,“如果世事可以重来,我宁愿在周宫中被人欺侮死,饿死冻死——也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牵扯。”
曾几何时那个金贵的少年填满了怜枝的整个心腔,长他两岁的表哥是他所有的依靠,是他心头岿然不动的高山,而今时今日——高山倏然崩塌,他躲闪不及,被碎石压得鲜血淋漓。
他如梦似幻的,饱含旖旎情思的年少,就是一场骗局。
甚至陆景策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场骗局。
“可是世事不能重来啊。”陆景策不以为然地笑了,“你不会饿死冻死。”
“更不会,也不能躲掉我。”
***
孟家全族被诛——行刑那日,陆景策将怜枝带进周宫。
今时今日大周无主,陆景策回周宫与回他自个儿的楚王府一般自如,陆景策下令在宣政殿大殿前行刑。
陆景策带着沈怜枝站在高处楼阁上,俯瞰着低处的刑场,刽子手手臂一挥,血雾便漫洒在半空中,染红半边天,头颅骨碌碌地在地上滚着,怜枝不忍地侧过身,却又被陆景策扳正了身体。
“躲什么?”
“看啊——他们都死了。”
欻——刀锋劈下宰相的头,在地上拖出一长条血痕,陆景策贴近怜枝的耳廓,“当初,就是他向你父皇谏言将你送去夏国和亲的。”
“都是因为他,才致使我们分开。”
“怜枝。”陆景策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哥哥替你,替我们报仇了。“
“都怪他们。”陆景策说。
他的动作缱绻温柔,扣着怜枝肩膀的手只是微微施力,他身上那股幽幽的甘松香裹挟住怜枝的身体,浅淡的,那是令人沉迷的气味,可怜枝却觉得自己想被一只血淋淋的,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给拥住了。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不是没见过人身首分离,却也是第一回见到如此血腥的情景,这么多人……血几乎要流成河海,陆景策忘情地嗅闻着空气中的,浓郁的血味,直到一声凄厉的哭喊声打断了他的陶醉——
“陆景策!!”那是被押在地上一身狼狈的孟仕达,“你不是人!!!”
“茹娘是你的人,弑君的是你,你……”孟仕达的眼角渗出鲜红的眼泪来,“甚至你弑君,也不是第一回了……”
“孝文皇帝(即沈怜枝的父皇)的死,你心里最清楚,他怎么会忽然暴毙,那方士呈上的仙丹怎么会出错,你也最清楚,那方士是谁带进宫里来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