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102)
[“手替我维持着那份可笑的尊严,在我的幻想里,我打出那些淡定关心的话语时——诸如‘是好事啊,恭喜’是去英国吗?‘时,我幻想的我的语气,是同样的落落大方,可是不是的。”]
恨。
她所有的情绪就这样毫无道理的演化成为对苏落星的恨。
在她已经决定从水里挣脱出来的时候,又是别离——为什么连同她生命里,剩下的那些美好也要跟随着一起离开?
可是偏偏,在那一瞬间,她第一个念头竟然还是:她会不会也在那个国家?
手机震动了下,是许柯的消息。
【关于苏落星,很抱歉,我们都一无所知。】
【保持联系,还有,】
【阿玥,你要好好的。】
陈玥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忽然很想笑——
空荡的房间里,她疯了一样笑着。
这笑声让她熟悉。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那间狭小的储物间里的哭声。
[“我从来没有好好的过。可她们都叫我好好的,怎样做才会好好的?”]
[“我又想起了那个人。”]
第53章 53.
——【北矜姐,我想办理住校。】
消息发出后,她又在赶在林北矜回复前,发出了一串后来看来,颇有欲盖拟彰意味的解释。
——冬天越来越近,日短夜长,晚自习下课后赶地铁的路太过漫长云云。
陈玥发出消息后,没有立刻退出聊天界面,她平静地看着对话框上的“北矜姐姐”和“对方正在输入中”来回切换,等到弹出新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林北矜删删改改的结果,只有一个“好”字。
还有一句:【小月亮,抱歉。】
烦躁,裹挟着无力把她紧紧包裹住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听到、也看到了太多次抱歉。
这都令她感到厌烦。
——所以她们所有人都明白她同那个人之间从来没有正式定义的关系吗?
又或者说,她们自然而然的,把她放在了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
这两者,不管原因是那一个,都仿佛一记响亮的巴掌,扇的她的脸颊火热的疼。
所有人都明白,把她不明不白的留在原地,是一件应该抱歉的事情。
但她们还是那么做了。
无论主动被动,她们都这么做了。
那抱歉,只是一句温和的嘲讽。
[“那我算什么……是繁荣时期作为她们彰显人性光辉的奖章上的一节彩带,是纷乱时期可以毫不犹疑放弃的东西吗?我想这样质问每一个人,甚至无辜路人,仿佛疯掉了的野狗。我想用最轰轰烈烈、血淋淋的方式,告诉所有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为什么要抱歉呢?明明你们做出的决定是最尊崇本心的,我不要任何人对我感到抱歉,我不要任何人对我抱有同情。那堪比将我剥光,然后凌迟。”]
陈玥摁灭了屏幕。
第一次对别人的信息采取了已读不回。
所有情绪堆积在胸口,恍如台风登陆前的阴雨天——她被情绪和理智撕扯成了两半,情绪叫她心生怨怼,理智却清晰的告诉她,不论如何,对面的人是林北矜。
是毫不犹豫拯救她的人,是她希望干涸的瞬间,降下的及时雨。
可是回复,又能回复什么呢?
——“没关系?”
——有关系的。
她现在很不好。
陈玥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傍晚,太阳落下了地平线,晚霞也尽数潜藏在幽蓝的夜色中,她才又昏昏沉沉地醒来。
——头疼。
陈玥撑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毛绒毯的一角滑落到了地上。
喉咙很干,裂开似的疼。
陈玥舒了口气,头疼的更严重了。
她倒了杯水,温热的水划过喉咙的瞬间,仿佛裹挟着破碎的玻璃渣,顺流而下,痛感由此蔓延,遍布到了每一个神经末梢。
身体失重,她从沙发上滚落了下来。
她裹着毛毯,蜷缩成了一团,眼泪洇湿了毛毯的一角。
——只是因为疼。
没错,只是因为疼。
迷迷糊糊间,她想到躺下的时候,身上并没有毛毯。
大概是刘阿姨来过了。
陈玥缓缓舒展了身体,嗅了嗅——肚子饿了。
[“让我彻底振奋起来的原因,无关理想,于那个人也没有关系,只是饿了。”]
刘阿姨做好的饭菜还是温热的。
这是她最后一次吃刘阿姨做的菜的。
她初到成华,初次见到那个人,从刘阿姨的饭菜开始;如今她要搬离这里了,也是刘阿姨的菜作结尾。
——挺好的,有始有终。
陈玥掀开毯子,手撑在沙发和茶几上,借力站起来的瞬间,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下。
脖子上的似乎不是脑袋,而是一颗实心铅球。
应该是感冒了。
呼吸也变得笨重。
陈玥弯腰,手撑在膝盖上,指节泛白,仿佛全部的力气都撑在上手臂上,她拉开茶几下的柜子,视线也变得模糊,略过体温计,摸到了一盒药。
确认是退烧感冒药后,胡乱地扣了两粒,没有喝水,咽了下去。
泛起的苦反倒淡化了喉咙的干疼。
餐桌上四菜一汤,米饭温热。
陈玥尝不到味道,大脑一片放空,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直到吃不进去,胃里翻上来翻腾为止——又是一阵昏天暗地。
堆积的情绪总需要一个排解的出口,大抵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她这样浑浑噩噩的自我撕扯,一场高烧后,陈玥睁开眼睛——
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