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136)
秦书礼没有给妹妹讲完整句话的机会,恍若未闻地自顾自走出了柜台,推门到了店外。
妹妹看了眼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无奈摇了摇头,揉着萨摩耶的手也收了回去——“这么多年,要是能成,我早就喝上喜酒了。”
“咋这么轴呢?”
……
陈玥望着苏落星。
今天的温度并不冷,秋天刚刚开始,空气里炎夏的温度仍然恋恋不舍。
苏落星却似乎很怕冷。
——从她回来,她就变得很怕冷了。
同一个空间里,只有冷气的声音运行的细微声响,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黑色长裤下,仍然是一双单鞋;
反观苏落星,棕色格纹的短款夹克外套内,搭配的是一件同品牌的深灰色连帽卫衣衫,帽子也是灰色的刺绣双C款渔夫帽;深蓝色的阔腿裤下是黑色的bulky短靴——
现在于苏落星而言已经步入了深秋。
这样想着,陈玥默默关闭了冷气。
察觉到她这样做的原因后,苏落星忙把外套脱下,扔到了旁边的空椅子上:“我不冷的。”
这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我冷。”陈玥说。
苏落星垂眸,握着筷子的手指不自觉一下下扣着筷子的侧边。
这细小的动作尽数落在了陈玥的眼睛里。
——刺眼。
[“……我找到了我憋闷情绪的来源——苏落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现在的样子,像十七岁时候,初来乍到的我。”]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身后的门被打开,服务员端着一盘拔丝地瓜走了进来,苏落星放下筷子,视线落在那盘拔丝地瓜上,她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下,对陈玥道:“林北矜从前很喜欢吃这个。”
陈玥顿了下,她迅速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从前。
这说明,这些年她是真的没有联系过林北矜。
她甚至要同林北矜也断联。
或许是猜到了陈玥的想法,苏落星望着她,声音很轻,轻的仿佛是一声叹息:“阿玥,如果可以,我不想的。”
“但没有那么多如果。”苏落星深吸了口气,她拿起筷子,最后又放下,平静地望着陈玥。
阳光横进室内,透过白色的纱帘,落在她身上——苏落星变得很轻很轻,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
陈玥猛地扣住了她的手。
手心里,苏落星的手颤动了一瞬。
在她想要抽走的时候,苏落星的手指顺过她的指缝,于是,十指相扣。
“我和她,”苏落星深吸了口气,似乎这样她才能平稳住声调,“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有关系。”
“我想我消失的这些年,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
第71章 71.
“我那时多大?好像十三岁吧,中考刚刚结束,六月中的夏天,天气闷热的不像话,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热气从地核深处向上升腾,透过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天地是死气沉沉的黄,风也是黄色的,我就是这个时候,见到了苏建国。”
苏建国穿着一件已经洗变形了的灰色T恤,领口处被汗液浸湿了大片,苏落星甚至可以看清他那令人作呕的、松垮的胸脯。
恶心。
这是她对自己名义上的外公的第一印象。
苏建国找到苏落星,只有一个目的:要钱。
苏成向上走少不了打点。
这个赤裸裸的理由被他们冠冕堂皇地套上了血缘相连的“美好”滤镜,滤镜的价格是一百万。
苏建国混沌而愚蠢,自大傲慢而不自知。
他大概觉得自己于苏落星而言,应当同于她的母亲而言相同,她们都应该对她绝对的服从——但他忘记了,苏落星的母亲苏遥,对他从来都是贯穿始终的反抗。
她在十三岁,终于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
苏遥,也是陈遥。
陈遥的出逃并不意外,苏落星甚至在心底深处,理解了她。
但是她为什么要让她存在呢?
那个时候,苏落星是平静的,无非是心底一直以来的猜想成真了而已。
亲姐妹不同姓尚且可以解释,但那有孩子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母亲的呢?每年的春节,林北矜都带着她出国旅行,后来她忙于工作,便给她钱让她自己和朋友们玩。
苏落星不是没有问过,林北矜并不擅长说谎,她的回答只是一句:阿星,你长大了会明白的。
——所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她在还没长大的时候,便触及了真相的一角吗?
苏建国同只有十三岁的、且在此之前素未谋面过的外孙女讨要巨款这件事很荒谬,但由他执行、由苏成纵容,似乎也没什么荒谬了。
苏落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对苏建国的处理方式也很干脆——这世界上总是无时无刻发生着交通事故。
意外总叫人惋惜,但是相比失去生命,只是双腿永久性失灵而已,这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
何总有人控制不住的作死——苏建国没了腿也不肯老实,苏成升任科长前,他又一次找上了她。
后来在疗养院,她看着已经讲不出话的苏建国,她已经讲不出话,在面对她的时候,却仍旧凶狠的理直气壮。
苏落星这才明白,他不是愚蠢,而是傲慢。
即便他是因为苏成,这个他唯一算得上掏心掏肺的人送进了这里,他仍然对他满心热忱——他愚蠢地认为,世界上只有他的儿子,才有资格成为打败他的对手。
苏落星理解不了这种诡异的情感,疗养院里,她唯一的良心未泯便是问了苏建国一句,他是不是男同骗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