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半圆(131)
林芳照夹起一根酱萝卜条,“有事要忙?”
“北一分的老总要个东西,我找给他。”戴守峥一转脸,就看到林芳照手里端着小碗,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咸菜,正眼神明亮地看着他。
餐桌上的灯光照到她的脸上,显得她脸格外白,五官更明艳,也更漂亮。
他一笑,转过头,继续调着文件。但心里,不由却起了波澜。
十天前,他的这套房子里,还只有他一个人。晚餐,就是一杯牛奶,两片面包。如果他在这边用电脑,一扭头,快五十平的的客厅连着餐厅,会一直空旷到门口。
十天后,他这里,竟是一个家了。
他此时再一转头,就能看到自己的另一半,坐在餐桌慢悠悠地喝着粥,然后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
这难忘且充盈的十天啊,恰恰是十年前缘起的续写,也是他们以后共同人生的序章
两个月前,他再次遇到了自己的命中注定,两个月里他费尽心思地追逐,直至过去的十天,才终于让她放下戒备敞开心扉,愿意和他回到北京,开始共同的生活。
而他们在一起的生活,无论灵魂和肉体,都无比和谐,如同造物专门为彼此创造的彼此。
他觉得,上苍虽曾薄待过他,但也对他,有了额外的垂青。
恍然一梦,甜美的。醒来,身边还有她。
他想,他会加倍珍惜。
很快,他就找出相关的几个文档,正在往关奇的工作邮箱里写着邮件,餐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微信留言,而是微信电话。他看着电脑屏继续打着字,“阿照,你帮我接吧。”
林芳照放下筷子,拿起电话一看,“戚孟冬?”
戴守峥皱紧了眉猛一转头,脸色瞬间暗了起来。
林芳照已经看到了戴守峥脸色的不对,她把碗放下,拿起手机走向他,“你同事?”
戴守峥摇头,“是我妈。”
“啊?”林芳照脚步一停,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一时惊到说不出话。
戴守峥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伸手接过手机,揉了把她的肩膀,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犹豫了一瞬,便接通了电话,“找我什么事?”
“哎呀,儿子你结婚了,怎么不告诉妈一声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惊大于喜。
戴守峥冷冷道:“我发朋友圈了。”
“那你就不能单独告诉妈一声?”
“你朋友圈不老早就把我屏蔽了吗?你都不想让我看到你的生活,我这告不告诉你的,有什么区别?”
手机那头声音一顿,随后又问道,“认识几天,你就结婚?”
多年未曾听到的声音了,再次在耳边响起,感觉还是那样。像数落,像诘问,就是不像关心,让人真不舒服。
戴守峥把手机贴紧耳朵,他看了眼已经愣怔住的林芳照,拇指按低了听筒音量,然后向客厅落地窗走了几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知道根底么?别是图你什么吧?现在骗子到处都是,骗人的花活特别多。我看她还是农——”
“我这辈子就是她了,要图,也是我图她。”如果话不投机,真是半句都嫌多,他很想和戚孟冬好好分辩一番,却瞬间又回想起她当年的歇斯底里,于是想早点结束这段通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说话还这么冲?妈妈提醒你,有错么?”那边似是喘了声粗气,“真是随了你那死鬼爸爸……反正各人有各人的命,是福是祸,都是你自己选的。是你之前没告诉我,之后,我劝,你也不爱听。我这个当妈的,该说的都说了,你怨也——”
“没什么事就不用给我打电话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说完,戴守峥就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看着对话框里通话结束的标记,想了想,退回微信界面,长按了“戚孟冬”这个名字,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删除该聊天”,眼不见心不烦。
林芳照一时消化不过来,仍站在原地,皱紧了眉头问道,“戴守峥,你爸妈不是……”
戴守峥低头看向地面,“我爸的确去世了。”
“那……可是……”
戴守峥又抬起头看她,“我妈,改嫁了快二十年。所以我们家只剩了我自己,没毛病。”
这个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所谓的妈妈,多少年,都没给他打过电话了。
肯定是不知哪个她那头的亲戚看到了他发的朋友圈,转而又去问她,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远在北京还有个亲生的大儿子,而且,这个她和她不爱的人所生的儿子,刚刚,已经结婚了。
对于这个妈妈,他实在很难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小时候的记忆,就是个“吵”字。家里气压总是低,气氛总是沉闷,而唯一能打破沉闷的,就是戚孟冬挑起的争吵。
他爸爸戴玉衡出事之前,他对这种争吵是厌倦。爸爸出事之后,无论何时回想起这种争吵,他都充满憎恨。
想当年,爸爸只不过是爱钓鱼,就被戚孟冬不停地嫌弃不解风情、不浪漫、不着家。
可是爸爸,当年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不爱呆在家里,而是在家里呆得稍微久一点,就要挨数落,没个好脸色看。
小猫小狗尚且知道看人的脸色,何况是爸爸一个大活人。再好的脾气,也有厌倦的那一天。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所以钓鱼,应该算是爸爸被动开发的爱好。
戴玉衡早年做生意,攒了些钱,后来踩空了几次机会,就及时止了损。手里握着那些钱,也没什么生活压力,于是钓鱼就频繁了起来。之后便渐渐发现,哪怕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一条鱼都钓不到,也比在家里跟这催账般的老婆大眼瞪小眼要舒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