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死(7)
下过暴雨之后的树林很压抑,潮湿、闷热,林伽仪觉得肺里被灌进两升水,呼吸的空气里都全是水汽。
林伽仪抬头,视野被阔叶林宽大的叶片遮掩着,只能从夹缝中看见灰蒙蒙的天空。
叶片上还有汇集在一起的水滴,豆大的水滴不时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在诡寂的树林里荡起回声。
邓小子突然开口:“姑娘,听说过沽珈山的鬼新娘吗?”
猝不及防被搭话,林伽仪抬头:“什么鬼新娘?”
“就是一个传说。一百年前,这里还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只有几座山寨。山外边闹了饥荒,人们易子而食,山寨里倒是一片祥和。知道为什么吗?”
闹饥荒无非出于干旱、洪涝之类的原因。山外边闹饥荒,山里却一片祥和,说不过去。
山里虽然封闭,大家自给自足,但遇上天灾,依然逃不过命运。
“不知道。”林伽仪道。
“因为鬼新娘。”邓小子故弄玄虚道,“相传这里有一处寨子,叫接天寨,寨主自诩承神谕,下凡普度众生。饥荒前一个月,寨主说,一月后会闹饥荒,让每个寨子选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出来,送到他家里,他做媒,将女孩带进山里,送与山鬼作鬼新娘,山鬼乃会庇护寨子里的人。”
林伽仪顺着邓小子的话往下说:“后来呢?”
“后来?后来,十三个鬼新娘,跑了一个,寨主自己顶上了。你说气不奇怪?那山鬼,还是男女通吃的主儿。不管怎么说,寨子的确度过了那阵子饥荒。”
“那个寨主,叫什么?”
“那我哪儿记得?”邓小子拍了拍邓老大,“大哥,你知道吗?”
邓老大刚被开了玩笑,心情不爽:“我像是活了一百多年的样子吗?”
陈娥嘲笑道:“邓老大哪儿都好,就是开不起玩笑。我听说那寨主姓黄,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黄……”
“没错。要说那剩下的一个位置也该那寨主顶上,谁让逃跑的那个鬼新娘是他的侄女呢?”
“侄女?”
“是啊,叫黄秋歌,这姑娘我还记得。”陈娥道,“沽珈山那时候还是封闭起来的,没人做开发,出山的路都没有。那姑娘竟然自己踏出一条路,从这里逃了出去。”
陈峰摇头:“谁知道是逃出去了还是死在路上了?那个时候的事情,不好说。”
是逃出去了。
“所以,鬼新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害,就他们说的玄乎。”陈娥白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邓小子,“传说里的山鬼都是女的,哪里要鬼新娘?说不定,是那寨主自己起了歹心,编出来的故事。”
邓小子不服气那怎么解释他自己也进去了?”
“在里面搭一房子,种两块地,谁知道?也就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小子相信。”
被陈娥呛了一顿,邓小子依然不服气,嘴里嘟囔着“山鬼都听得见”之类的话。
几个人插科打诨,时间过得倒也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岳叔口中所说的那个寺庙。
寺庙不大,一共分四间房。正中的房间最大,房间正中央摆了一尊金佛像,靠近大门的地方有一只蒲团,蒲团上跪着一个和尚,应该就是岳叔说的那个小和尚。
左边的房间略小,大门紧闭着,是和尚的厢房。
右边两个房间,一间存放着不少古籍,一间是生活区域,门都紧闭着。
陈娥说,本来这庙里有三个和尚。一个年纪大的,前年圆寂了,一个去年被父母以死相逼,还俗了,现在就只剩这一个。
听说这个和尚法号静水。
万物无常,惟道永恒。
“不是和尚吗,为什么说‘道’永恒?”
沽珈山不大,山里的事情,陈娥基本都知道:“这小庙,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古时候三教合一闹得凶,这些小和尚自己琢磨那些大道理,自然而然也就不分那么多了。”
外面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静水却像没听到一样,跪在蒲团上,“咚咚咚”敲着木鱼。
陈峰清了清嗓子:“小师傅,劳驾问个路。”
木鱼声缓缓停下,静水起身,朝陈峰行了个礼:“阿弥陀佛。施主是否想问岳丰往哪里去了?”
“正是。”
想必这几天,岳丰的父母托人打听了不少。
静水指向左边上山的一条路:“往那边去了,没下来过。”
“多谢小师傅。”
一行人又听师傅的指路,往左边的小路走。
这边往上的路走的人更少,路上铺满了腐败的落叶,走起来“嘎吱”“哧溜”声响个不停,让林伽仪不禁想到石磨碾碎骨头的声音。
邓家小子们又开始谈论黄家宾馆遇害那人的事情。
“那人听说还没找到凶手,家属来了不同意解剖,尸体就那么冻在殡仪馆里,烧也烧不得。”
“警方都是饭桶吗,怎么还没线索?”
“局里那几个,哪个不是来攒点经验的?等到时间了,拍拍屁股调回市里,那官职,噌噌噌往上涨,谁在乎你这小地方的几条人命?”
“那个查警官不是挺能干的吗?”
“装装样子罢了。就前天,卖鞭炮的邓叔还看见他大晚上开警车带妹子兜风呢,谁知道车开到哪里去了。”
前天,开警车……那不是林伽仪吗?
林伽仪看了一眼三人,没作声。
解释了也是白解释,还给他们添了乐子。
陈峰走得累了:“这再往上走就是天坑了,沽珈山里哪里来的河给他钓鱼?总不能是掉天坑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