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弃子逆袭路(481)
“俞员外。”高明进却勾起唇角笑了下。
俞慎思再次稍稍欠身,朝旁边让了一步。这时内侍出来传话:“陛下宣高明进见。”
看着靖卫将高明进带进大殿,俞慎思准备转身离开,却见到殿内的官员都退了出来。众人瞧见俞慎思在,全都异样的目光望着他。
他与高明进的关系如今满朝皆知,这一年私下传言高明进杀妻弃子,如今高明进认此罪,一切成真。众人中有两位官员曾和俞慎思在翰林院共事过,对他熟悉些。现在回想起这几年的事,也明白了当年他的那些言行,觉得恍如一梦。
俞慎思笑着冲众人点头,再次回头望了眼内侍关上的殿门,转身离开。
殿前众人面面相觑,有胆大的直接拉着身边的人小声嘀咕二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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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高明进抬眼望向御座上身着龙袍之人,面色平静威严凛凛。他回想起当年自己金榜题名进殿拜见的情形,犹似昨日,然已过去近二十载。当年他们都是未及而立的年轻人,如今皆时两鬓生白发年近半百之龄。
他一如当年俯身行君臣大礼。
皇帝此时也回想起当年第一次召见高明进的场景,一身状元郎冠服,意气风发,满腹才学谈吐从容自信。与此刻的憔悴沧桑全然两副模样。
那份认罪血书,这两日他读了几遍,胸中的怒气一直积压。他将户部交给高明进,却滋长了高明进贪墨之心。
君臣近二十年,高明进知晓皇帝现在的怒气,也清楚皇帝的怒气不是见到认罪书才生。他再次俯身请罪伏诛,“罪臣乞请陛下赐死。”
“你的确该杀!”皇帝开口怒喝,想到认罪书上一条条罪状,皇帝怒不可遏,“高明进,你答朕,何为臣职?”
这是当年高明进金榜题名时,皇帝问他的话,时隔多年,如今皇帝再次问。
高明进沉默两息,答案一如当年:“为臣之职:辅弼社稷,安民兴邦。”
“而你高明进身在朝堂多年,以权谋私,侵吞国帑,受贿贪墨,草菅人命!”皇帝拍着面前御案上的认罪书斥责。“朕观你所为,甚为心痛!”
高明进缄默未言,却因为心中情绪涌动,忍不住咳了两声,他忙为失仪请罪,然后回话:“罪臣未尽臣职,悔之已晚,有负圣恩,罪该万死。”
这一举动却冲断了皇帝的怒气,注意到他手上的伤和面前以血和墨写下的万言认罪书。
身为臣子,他高明进这些年的确为充盈国库用尽方法,从盐铁税、关税改革到献计查抄贪腐;从对外贸易到清田纳税之策提出,每一项都利于朝廷和大盛之举。清田纳税之策,更是变革历朝历代的纳税之法,短短几年成效已显而易见。当年离京之前亦是为筹东南军饷献策献计。
然,也正是这样的臣子,十数年间贪墨白银二百余万两。
认罪书字字哀痛,字里行间尽是悔恨,这几年将所贪之财用于赈济行善,确有悔过之举。可他亦是拿着朝廷的银子,拿着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银子,拿着本就该用于百姓的银子行善,此善是伪善,比恶更恶。
皇帝沉默须臾,问道:“甬城市舶司通倭走私之事,你是否知晓?”这是认罪书上提都没提之事。郭坚现如今半死不活,无法审讯,甬城的官员又不知,这是他最痛恨之事。
高明进诚惶诚恐俯身回道:“臣罪责万千,但绝不敢瞒下如此欺天之事。臣并不知晓甬城市舶司是否通倭,陛下明鉴。”
“你高明进敢给郭季山出主意让庆西全省贪墨,隐瞒通倭走私有何不敢?”皇帝拍着御案情绪激动起来。
高明进惊慌地俯身叩首,情绪激动,有些喘不过气来,艰难地道:“罪臣万死不敢,求陛下明察。”
靖卫司的确没有查到任何他与之相关的证据。皇帝望着高明进惊恐之状,心中盘了许久此事。
高明进也心中惊慌。朝廷与倭寇打了几十年,东南一直是皇帝心病,隐瞒通倭与通倭同罪。
此罪名若是成立,高家满门,包括高晖都罪无可赦,就连俞家也要受牵连。他一颗心颤颤,再次陈词自己所犯之罪,皆已认罪,恳求皇帝明察。
半晌后,皇帝不置信否,情绪复杂地道:“高明进,你本栋梁之才,奈何堕入贪途。昔日之功难掩今日之罪。你的功,朕记得;你的罪,朕不姑息。”
高明进松了口气,激动地眼中含泪,哽咽道:“臣之罪,国法情理皆难容,臣只愿以己之死警醒后世,令后世以臣为鉴,以正大盛官风。”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纸,颤抖着双手高举奉上,“这是罪臣在诏狱之中写下如今我大盛官僚之弊,以及变革之策,乞请陛下御览,若于朝廷有益,亦是赎臣罪之万一。”
侍候的阎公公瞧了眼皇帝的脸色后,快步上前接过呈上去。
皇帝展开纸细看,有一部分想法与当下吏部正在商议的官吏考核制度有相通之处。皇帝不得不承认,高明进之策的确更加完善和严谨。
他抬眼望向高明进,高明进掩口压着咳嗽声,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倒。
皇帝放下纸,对此未着一言,命靖卫将人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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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进献策之事,俞家从小道听闻,俞纶朝堂中的几个孩子望一圈,担忧地问:“陛下会不会因为此赦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