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市井人家(294)
那时候以为长大是一件极其极其遥远的事,以为自己成为大人后就能随心所欲,特立独行与所有世间现存的大人不同,要走一条标新立异前无古人的路。
“还以为他也会等着我。”小娘子眼中,两情相悦是一件极简单的事,世交家儿子、门当户对互相有意。
他在两家登高远眺时寻了时机对着她温柔笑,桂花树下他装作不经意捡起她故意丢下的手帕,元宵节他为给她送一盏灯给家里姐妹兄弟们都分送了一盏,足足拉了两车。
“可惜。”裴老夫人摇摇头。走错一个路口就再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闺阁女儿第一次喜欢上旁人自然是羞涩居多,还夹杂着别扭。某天撞见他与表妹红着脸说话,她赌气将他送的礼物装了木盒全部归还,等他一头雾水询问时,作为中间人的堂妹又粗心传错了话,一来二去,他去了外地。
即使那时候裴老夫人还希冀着两人总有能说清楚的一天。
然而那个人再没有回来。
叶盏听完这番话,沉默。她作为现代人太久,看多了电视剧小说,她并不太觉得真爱是一件很脆弱的事,她的观念里凡是能错过的就不是真爱,这是她第一次以古人的视角看待问题。
一老一少,就这么矗立园中许久,直到鼻端一段幽幽的腊梅香,裴老夫人才拍手一笑:“差点忘了腊梅,我叫人给你剪几段走。这梅花熏茶再好不过。”
叶盏将腊梅带了回去,熏干后放入面粥做了梅花粥,又取了一部分用蜂蜜浸泡后做成腊梅蜜,想想叫人又送到裴老夫人处,烦请下次给裴昭送信时一起带过去。
裴老夫人不愿意:“山高水长,腊梅蜜太重,万一路上摔了陶罐,你不是为难送信人么?”
她老人家另有主意:“不若缝个荷包用腊梅填充,还能闻一段腊梅香。”
叶盏闷声不响,收回了陶罐,抱着就要走。
“别走别走。”老夫人急了,“这陶罐就可,行了吧?!先莫走!”
裴管事没拦住叶盏,急得问老夫人:“老夫人?这?……?”叶娘子好容易开窍,想起给少爷主动送东西,别说陶罐,就是陶山他也得想法子送过去。
偏偏被老夫人这么一打岔,连陶罐都没了。
“看我作甚?裴昭那小子回来还能找我兴师问罪?”裴老夫人小孩一般缩缩脖子,随后坦然看窗外云卷云舒,"若不是我出马,那小子只怕关关雎鸠个好几年都没戏。"他回来还得好好谢谢她呢!
春节过后到了州试报名的日子。
叶盏这才知道大宋的第一道考试被称作“州试”,在地方举行,每个学子都要回老家考试,考中后就是贡生、举子,从此就是鲤鱼跃龙门,算是褪去了第一层皮。
闵穆自然要报名,他来叶家拜访时候说话也中听:“不管成不成,总好有点文墨,成亲时才过得去。”
说到“成亲”二字说话一概风流倜傥的人都磕磕巴巴了,惹得叶家几个姐妹在屏风后面笑。
闵穆家里本就打算让他走恩荫做官的路子,但有个举子的名头肯定官面上更体面。就如裴昭,当初也是能恩荫做官,但他非要科举出头,果然后面升得飞快,算是锦上添花。
闵夫人激动得直念祷,多谢各路神灵保佑她儿子开窍,在得知这是玉姐儿缘故后,往叶家的节礼还加重了几分。
还有一人,宓凤娘走街串巷,得知赵小七自然是要报名,他在学院里昼夜苦读,连年节都很少回家,考试也是应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个报名的人,让叶家出乎意料——金哥儿。
“你这孩子怎得忽然想起这个?”叶大富惊得不轻,大儿子年幼时在村小自然是名列前茅,可是,那是多少年的事了啊?
“十四年了。”宓凤娘像是知道叶大富在盘算什么,先说出了准确的数字,"这许久都未看书了。怎得忽然想起科举?"
怪不得他这些天都在书房里苦读,原来是想科举啊。
叶家人他们虽然不读书但也知道科举不是儿戏,怎么也要苦读多年才能出头,从四五岁开始开蒙到第一次下场,无论如何也要学习十几年。
“爹,娘,我……”一贯侃侃而谈的金哥儿此时却吞吞吐吐词不达意,半天才说,“我想试一试。”
“横竖家里如今也有钱了,你读书倒是不成问题。”宓凤娘不是那等压榨儿子的人,听说儿子真心想考试第一时间帮儿子宽心。
“如今科举是有点迟。”金哥儿很冷静,很明白自己前面的拦路虎是什么,“就当我今年才五岁,今年不行,等十年后总能行。”
“有这志气是好事。”叶大富也宽慰儿子,"只是这一路上流言蜚语,还有若是失败,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金哥儿目光坚定,“便是再艰难也使得。”
“哥哥,你要做官么?”唯有叶璃最敢问,“我记得你一贯只想开店,你怎得到了二十岁才忽然又想做官啊?”
“我改主意了。”金哥儿咬唇,“权贵可以使唤一个生意人的妹妹,却不敢随意使唤一个官员的妹妹。”
“大哥?”叶盏和玉姐儿对视一眼,忽然齐齐隐约明白了金哥儿的心思,“莫非你是因着长公主那件事才想做官的?”
“嗯。”金哥儿点点头,又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们做厨娘不好,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当被权贵叫去给猫儿做饭时有底气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