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市井人家(312)
脸上赔笑,说着服软的话,语言里却暗藏玄机:出仕、官场,意在让那些里正村长之流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替宓凤娘说话。
果然说完后村长欲言又止,最后闭住嘴不说话了。
宓凤娘可不会让他得逞:“过河拆桥,便是官司打到御前我宓家也有的是道理。”
她意味深长看了蔡诏一眼:“说实话,依照我现在手段,还真能把官司打到御前。”
好大的口气!众人第一反应就是这句。可很快就想起来宓凤娘在外吹嘘跟长公主私交甚笃,就连太尉家女儿的婚事都是她做的媒,还真有这个可能。
蔡诏也想到了,面色有点不好看,但一想只要今天处理得当双方还是亲戚关系他还能从中谋利,便继续赔笑:“大姐好说好说,我们到底还是亲人,哪里就闹到那么大?”
“知道就好。”宓凤娘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再说妹夫不过是个官老爷跟前听差跑腿的,哪里用得着入仕这么大的字眼?以后还是莫要说了,否则传出去让别人笑话县太爷御下不严,县太爷一怒之下革了你的跑腿一职,那可怎么办?”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蔡诏脸色骤变,原本想装出的笑容此时迅速消失,他抬头看了宓凤娘一眼。
宓凤娘并未躲闪,反而意味深长继续盯着他看。
蔡诏确认了自己没会错意:她就是想威胁!
愤怒如火山爆发让蔡诏顿时脸涨得通红,气冲脑门就要发作:今天他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然而最后关口停下来了,宓凤娘没说错:她若是撕破了脸皮抖落出此事大闹,县太爷为了名声自然会舍弃他。
蔡诏不过会体察上意、会帮县太爷揽财,才侥幸做了师爷,又不是靠真才实学,而且也不是科举出身,一切全凭借县太爷一句话。
“孰轻孰重,妹夫要分清楚了。”一直沉默的叶大富忽得开口。
蔡诏狠狠瞪了叶大富一眼:这些天同吃同玩,还一起贩卖古董,怎得那交情都喂狗了?
叶大富很坦然冲他一笑,似乎猜到他肚子里在骂什么:“妹夫,凡事大不过我浑家去。”
蔡诏只好压住肚子里的谩骂,老老实实掀起下摆,认命般一扬头进了宓家祠堂,在宓家父母牌位下跪下,
眼看着宓凤娘勒令蔡诏全家跪着磕头,蔡诏父母哪里能忍,探头就要说话,刚一抬头,就被宓凤娘骂了回去:“今日谁敢拦着,我定然叫他一并磕头!否则我天天去那家门口不重样的骂十天十夜。”
蔡家父母缩回脖子,宓凤娘骂人的功力他们也略有耳闻,她说能骂人不重样,那就真能做到。
后面妻子儿女也跟在后面进了祠堂。
宓凤娘神色肃穆,净手拈香祷念,这才开口:“列祖列宗见证,族老里正明鉴,父老乡亲佐证,这蔡诏先骗后悔,自此逐出我家家门,以正门户。今日孩儿先让他们与祖宗们磕头赔罪。”
说完后眼看着他们磕了头。
蔡诏听这话说得很不像样,原想起来掰扯,但鸾娘扯了扯他衣袖,又跪下拼命磕头,同时放声大哭,让蔡诏半点心思都无,只好老老实实也跟着磕了头。
几人磕完头,宓凤娘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胸中块垒尽消:“自此我宓家鸾娘权当出嫁女,蔡诏自此再无我宓家祖宗保佑,无我宓家宗族护佑。”
蔡诏心里打了个忽:自己做小吏莫非是宓家祖宗保佑的结果?但转念一想,全靠自己能力,与宓家祖宗何干?要不然怎么不见祖宗保佑宓家其他人做官?便又心安理得坦然起来。
眼看着蔡诏几人打算起身,宓凤娘又喝令一声:“慢着。”
“又要作甚?”蔡诏不耐烦抬起头,“大姐我全是看亲戚情分,你莫要蹬鼻子上脸。”
“那倒不是。”叶盏在旁边接话,"今日我娘叫你来,一是理清入赘之事,二是要算账。"
是了,算账。
蔡诏这下不复刚才的淡定:“大姐,这么多年早成了一笔乱账,怎么算?”
“有的算。”宓凤娘从玉姐儿手里接过算盘和一叠账册,“我这几天都在算这个,不是我自夸,我们家那么多酒楼、铺子都能算清楚,还能算不出你这小吏几笔家里账?还是你家有什么金砖银元宝不成?”
围观百姓哄笑起来。
“当初宓家家产尽数归你俩,如今既然只做出嫁女,你便只能留下出嫁女一份,其余的都得照着单子还回来。”宓凤娘向族老行礼,“还请族老大人和那位大人将我家当初留存的奁产底单拿出来。”
“你?”蔡诏这下是真的慌了,他没想到多年前的事还有这么清楚的单子。
“官府对赘婿入赘之事有明确的律法规定,一定要有奁产底单,确保男的不能吃女子绝户,你莫非以为我这个官媒连这些婚嫁律法都不知?”宓凤娘昂首挺胸,“笑话!我可是最好的官媒!”
叶盏翻账册之余还百忙中抽空给娘竖了竖大拇指: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有了财产清单这件事就容易了许多,宓凤娘却不轻易罢休:"非但如此,连这些资产多年来的利息产出都要算,利就算你最低的出息。"
蔡诏哑然。
倒是鸾娘咬咬嘴唇上前:“大姐,我来算。我定不会让宓家吃亏。”
“好好好,我以为你要当一辈子赔钱货呢。”宓凤娘嘲讽了她一句,可看着妹妹哭得红肿的眼睛又将接下来难听的话都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