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反派的小美人鱼(59)
环着她腰的手臂猛的变得僵硬,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安静下来。
不知道静了多久,陆笙终于出声,声音低到几近不可闻:“我不知道。”
时念念轻轻呼了口气,她从陆笙怀里挣脱开来坐直了身子,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带着朦胧水汽的眼睛盯着他的眸,一字一句的开口:“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妈妈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苏阿姨给你起名小平安,平安,平安顺遂,万事胜意,她把所有的期盼和祝愿都给你了,给了她的孩子,希望她的笙笙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没有不爱你,她只是生病了。”
时念念缓了缓:“我想苏阿姨肯定很痛苦,她想爱你,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你,她处在那种孤立无援无依无靠的环境下,再加上还有陆则钏,她过得太苦了。”
苏皖确实很可怜,她父母早逝,苏家没有一个亲近的人,陆则钏死也不愿意放手,那种压抑又痛苦的环境,时念念想也不敢去想。
“苏阿姨肯定很爱你,她走之前还惦记着你,要是没有这一切,或许她会是一个很温柔的母亲,你也没有错,你一点也不坏,是他们不好,他们罪有应得。”
“笙笙,你不要那样想,你很好……”
时念念说不下去了,她眼睛一眨,一大颗眼泪从眼角滚了出来。
时念念一字一句仿佛落在他的心尖上,陆笙眼睫轻颤,心里的湖像是被投掷了一颗石子,一圈一圈泛起皱皱涟漪来。
他忽的想到,小时候,苏皖抱着他在外面看月亮,讲故事哄他睡觉,他生病时她比谁都要着急,有次他发高烧,她守了他一整夜,担心他疼,担心他半夜再烧起来,担心他饿着又冻着。
她发病时砸了所有的东西,清醒后会哭着和他道歉,告诉他看见妈妈生病就躲得远远的,她说,不要害怕妈妈。
他以为苏皖不爱他,可是他却忘了,有天晚上他起夜接水,经过她的卧室时,看见她抱着自己得的那些奖状又哭又笑,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眉目温柔又柔和。
所有的所有,那些被他遗忘的,埋藏在所有回忆最下面布满了灰尘的一些,一股脑全部涌进脑子里。
时念念说的对,这个世界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以前总是在想苏皖是不是真的那么恨他,恨不得他去死,陆笙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以至于他忘了那些,他们像一个平常母子一样相处,忘了她的好,她被迫藏在恨意下说不出口的爱。
又或者说,他害怕记着,他自我逃避,害怕自己会心软,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去想她。
陆笙突然就释怀了,心里紧紧悬着的石头轰然落了地,罩着他心脏的那张大网破了洞,从今天下午听到苏皖去世的消息的那一刻,所有的怨恨,不甘,痛苦,折磨,其实都是不舍和思念,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盼了十几年的答案罢了。
陆笙如负释重的轻声笑了下,他看着面前还在掉眼泪的女孩,眸子细致晶亮,眼角通红,鼻尖也是红的,那双湖蓝色眸底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澈,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陆笙抬手,温凉的指腹携去她眼角的眼泪,落到指尖变成了一颗莹润漂亮的珍珠。
他将那还带着温度的珠子握在手心。
“嗯。”陆笙应了一声,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时念念,声音被压的低且轻哑,眸底盛满了不自知的温柔,“我没事。
他低声道:“别哭了。”
如果离开对苏皖来说是一种解脱,下辈子,陆笙去想,她也不要再遇见陆则钏和他,不要重蹈覆辙,可以继续实现她的舞蹈梦想,站在舞台上发光发亮,他陆笙的母亲,远远不能被困在一栋小别墅里。
时念念哭了一会,终于止住了断不掉的眼泪,又开始一颗一颗去捡落了满地的珍珠。
在准备葬礼的三天,陆笙请了三天假,这三天,时念念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围在他身边陪着他,生怕他再难过。
毕竟,原书里面陆笙是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关了三天。
陆笙面色向来浅,看不出喜怒来,时念念在和他接触时,看着他状态似乎比那天下午好了许多,心里也松了口气。
葬礼那天,又下了很大的雨,管家来接他,时念念作为大少爷身边的人,自然也有前去的资格,许叔很贴心的为时念念备了一套黑色长裙。
京城很大,苏家与陆家相隔较远,开车大概两个小时左右,窗外乌云翻涌,大片大片乌黑色的云连在一起,遮蔽了天日。
一路上堵堵停停,滂沱大雨和闪烁的车尾灯交相辉映,给整个京城蒙上一层朦胧雾气。
下车时,时念念从黑伞和空气的交界处望了眼略显压抑的天,耳畔是急切嘈杂的雨声,似乎连老天都知道今天是一个并不美好的日子。
墓碑上贴了张苏皖以前的照片,女人眉目含笑,那双潋滟至极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眼尾上翘,漂亮又妩媚。
苏皖没几个亲人,被陆则钏关着的那几年鲜少和外界联系,如今连朋友也很少,倒是有几个打扮精致默默擦眼泪,与苏皖看着年纪相差不大的女人。
雨下的很大,来的人不多,稀稀落落几个聚在一起,时念念撑着伞跟管家站在最外侧,而陆笙则在最前面。
时念念盯着阶梯上的小水滩还在出神,忽的听见许叔恭敬的低声一声喊:“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