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香山(57)+番外
熟悉她之后就知道,那都是虚张声势。
她六个月就会喊爸爸妈妈了,然后是“哥哥”。
小时候他经常牵着她出去玩,给她买很多好吃的,姚雁兰每次知道了都很生气,说她这么小不能吃那么多甜食和油腻的。
费南舟嘴里答应,可每次都拗不过她。
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淹没了他,已说不清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亦或者是窒息般的痛楚
他记得她小时候很骄傲,会骑马,会射箭,英姿飒爽,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光芒之下,谁都要退避三分,不敢触其锋芒。
如今的她变了很多,和小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有脾气,被生活磋磨得失去了很多的棱角。
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他一句都没有问出口。他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有些东西不用问,问出口是往人心尖上插刀。
“哥哥……”这是许栀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费南舟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有那么一瞬,许栀觉得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也可以这样脆弱。
他笑了笑:“终于肯认我了?”
许栀有些尴尬,抿着唇没吭声。
她何尝不是饱受折磨?
迈出这一步,有些东西必然要舍弃,有些东西必然要暴露于阳光下。
比如她不能诉之于口的自卑,在他面前,在这份云泥之别的地位下,过去装作陌路人那般的粉饰太平终究是荡然无存。
“对不起,之前那么对你。你恨我吗?”他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郑重跟她道歉。
许栀笑了,双手反握住他:“知知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此后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有那么会儿,两个人都挺沉默。
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偏偏说不出一句。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费南舟揉了揉她的脑袋,离开了房间。
许栀躺在宽大的床上,一夜无眠。
窗外风雨潇潇,雨下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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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半夜,客厅里的灯光仍是亮如白昼。
费南希在沙发里如坐针毡,如一尊石雕,时而看一看楼梯口,时而焦躁地站起来。可每当她转身想要离开时,两个便衣便会伸手拦住她。
“你什么意思?”费南希愤怒地瞪着沈谦。
沈谦不在意地笑:“小姐,费先生让你在这里等,你觉得你能擅自离开?你这不是打他的脸,跟我们做下人的过不去吗?”
费南希脸色苍白如纸。
她对费南舟的畏惧在骨子里。
虽然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但是在十岁以前,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她打心底里对他感到陌生而畏惧。她从小生活在一个贫困的山村,衣不果腹生活困苦,十岁那年乍然回到这样的权贵家庭,虽是鲤鱼跃龙门,也是骤然跻身上流社会的暴发户,根本无所适从。
费南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云端上的太子爷,父兄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从小耳濡目染见谁都八风不动。初见时,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冷淡一瞥,似乎就注定了两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兄妹。
就像她不能理解他永远那么自信,他也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唯唯诺诺一样。初到新家庭的她是无比狼狈的,她极力想要褪去过去卑微卑贱的外壳,努力融入这个尊贵的家庭,在费家她努力讨好,在外她却狐假虎威极力地想要彰显自己新得的身份地位,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一颗心早就腐烂腐朽。
费南舟从骨子里看不起她。
他这个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不喜欢一个人根本不屑于隐藏。
就连姚雁兰,对她也是小心翼翼居多,物质上无尽补偿,却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相处,每每独处都极为尴尬,像两个陌生人。
夜深人静时她有时路过走廊时在她门口驻足,还能听到她的啜泣声,跟费南舟抱怨,说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南希相处,她好想知知,真的好想,问他能不能把她带回来,就养在外面的小院子里也好,只要让她时常能见到她就行了。
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从骨子里感到阴风阵阵。
过了一个多小时,费南舟才从楼梯上下来。
在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一刻开始,费南希已经不自觉地发抖。他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他折磨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要整死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
费璞存常年在东安福胡同那边的官邸鲜少回来,姚雁兰卧病在床,去了玉泉山那边静养,这个家就是费南舟说了算。
“……哥。”费南希还是决定主动服软。
费南舟没答,只是绕过茶几坐在了最南面的单人沙发里。他比她想象中要平静,一根烟抽完才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费南希牙齿打颤:“我……我之前说过的,因为她勾引家泽。”
费南舟笑了,只是,这个笑容落在费南希眼里实在阴森。下一秒就见他就敛了情绪,“哐当”一声,面无表情地将那个金属壳子的打火机甩到了桌角:“费南希,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这么好糊弄?”
她嘴唇失血,哆嗦着没敢吭声。
她很久没见他这么暴怒过了。他年轻时脾气大,得罪的人不少,这些年历练有成,变得世故又深沉,很少这么情绪外露了。
气氛不可转圜了,沈谦忙上前替他拨烟、打圆场:“小姐应该早就知道南知小姐的事儿了,为了巩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也能理解。”
费南希眼皮直跳。
这话明面上是在替她说话,实则把她的老底都掀了,暗指她阳奉阴违忤逆他,早就知道费南知的事情却还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