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58)
杨秘书端量着谢仃。锋芒毕露,也懂得将野心恰当地摆放明面,虽说语气欠些尊卑规矩,但反倒叫人放心。
不择手段,浑然利己。当年就觉得,邱启真是养了条毒蛇。
微妙的博弈中,氛围紧绷,杨秘书沉吟片刻,终于淡笑松口:“你能做多少?”
气氛倏地松懈少许。
谢仃也收放自如,敛了那些锐气,道:“您知道我的价,一幅画七位数起拍,再翻几倍我也吃得下。”
“是吗。”杨秘书颔首,端茶浅呷半口,“两千如何?”
她未置可否,并不将这数字视作难题:“在安全线内?”
“自家人做账,放心。”
谢仃这才眉眼舒展。
“那就,”她抿了口茶,“合作愉快。”
杨秘书含笑应下:“合作愉快。”
——终于和棋。
目的已经达成,也就没必要久留,待品过一盏茶,杨秘书便先行离开,约日后联系。
侍应生将通讯设备送回,谢仃取走自己的手机,一面将大衣披上,一面言笑晏晏望向那位茶侍:“姐姐,手法很专业啊,茶礼挑不出错。”
“通宵练了整晚。”女警察舒了口气,又嘱咐她,“后续再有线索,麻烦你及时告知我们,我们会第一时间追查跟进。”
“会的。”谢仃弯唇,“今天多谢了,拍卖就在下周,我会全力配合警方。”
从禅轩离开时,还不过三点。
庭外不知何时候了辆黑色宾利,仿佛若有所觉,谢仃停下步伐,朝它望过去。
驾驶席中走出一人,伫于车前向她颔首示意,态度礼貌得体,唤:“谢小姐。”
谢仃未置可否,走近上前,看对方周到地替自己打开后座车门,才道:“温珩昱派你来的?”
“是。”司机应答,“先生说送您一程。”
“哦。”谢仃自行理会,“他让我去找他?”
司机不敢妄言:“……您想回燕大也是可以的。”
回去做什么,她还得“好好答谢”某人。
谢仃对他笑了笑,施然落座车内,神色并无不虞:“有劳,送我去见你们先生。”
“好的。”
谈话就此结束。
谢仃支手倚坐在窗前,漫不经心端量着沿途风景,指尖抚过耳后发簪,轻巧自然地松扯几分。
流苏摇曳下,一枚隐秘的暗钮被扣回,悄无声息,刹那循过转瞬即逝的微弱光点。
——是录音结束。
谢仃散漫垂眸。
警方的人证物证另说,她手底总归要留张好牌。来都来了,独善其身不是最终目的,搅浑水才是。
什么资本税务,善用权柄,她不擅长那些,更从未有过兴趣。跟这群老狐狸周旋,她清楚不论邱启还是自己,都只是局中一枚无足轻重的棋。
她或许不会赢,但一定不会输。
把玩着那枚发簪,谢仃想,这档录音给到温家,该是份不错的贺礼。
看是温珩昱的人动作快,还是她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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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仃没想到,此行目的地会是集团总部。
车流汇入北城CBD核心,隔窗望去,举目便是幢幢摩天高楼。建筑群巍峨耸立,毗邻城心地标建筑,赫奕其中。
目光点水掠过集团Logo,“聿承”二字冰冷简洁,无愧是掌控周遭商行命脉的龙头。谢仃对这座商业帝国仅有普适印象,倒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踏入此地。
聿承是温氏的家族企业,由本家绝对控股,财富版图囊括地产、科技、传媒等领域,即使隔行无数,谢仃也对其显赫名声颇有耳闻——毕竟A12级别的家族资产,担得起无人不晓。
但她原本以为,此地的掌权者会是温崇明。温老缠绵病榻有意放权,兄弟阋墙的暗涌之下,外人难以窥见内情。
对温氏的太子之争存疑,谢仃不着痕迹蹙眉,也懒得将脑细胞费在这些弯弯绕绕上,等车身停稳,便由专人接引至楼内。
约莫是秘书处已经向下打点好,她没有多等,畅行无阻地步入专梯,安保人员刷过密卡,电梯才徐徐启动,通往大厦顶层。
谢仃望着显示屏,等得无趣,便转头问身旁的工作人员:“温……你们董事,工作很忙吗?”
她原本想直呼其名,话到嘴边觉得不妥又收回,但工作人员似乎机敏地察觉到这点,不知将他们的关系理解成什么,谨慎斟酌后才答:“年末事务较多,您不必担心,只是最近而已。”
……?
她有什么可担心,担心温珩昱忙到让她无爱可做吗?
但这种话必然要咽下,谢仃状似了然地颔首,笑着同对方道谢,又等候了约莫半分钟,终于抵达顶层。
由人引路的间隙,她百无聊赖发散着思绪,算了算时间,觉得的确微妙。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从柏乔回来那次,如今一周过去,刚才那则通话是初次联系,顺势推敲,看来温家内部的确有事情发生。
正想着,领路的工作人员停下脚步,侧身礼貌示意:“您进去就可以了,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有需要我会找你们董事长的。”
谢仃随性道,抬指轻叩门扉,向他莞尔道谢:“麻烦你带路了,多谢。”
话音刚落,入户移门感应划开,她言笑晏晏同呆愣的工作人员挥手告别,举步迈入。
这一层都属于私人办公领域,私密性与安保性兼具。越过玄关,大门从身后缓缓闭合,谢仃抬眸眺去,一入眼,便是北城辽阔横亘的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