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122)
雅间宽敞舒适,进门穿过屏风有扇观景窗,从窗外望去,正好能将彩雀桥上的景象一览无余。观景窗还有张矮桌,桌上备了茶果点心。
赵锦繁发觉,好像无论出什么问题,他都有办法解决。
她走到在矮桌旁坐下,看向坐在她正对面的荀子微,问道:“今日游客正多,酒楼生意正旺,您到底跟掌柜说了什么,让他肯腾出这好地方给您。”
荀子微回她道:“这酒楼是荀二开的,他一年前问我借了三千两还没还,我只是托那人告诉荀二,钱不必还了。”
赵锦繁:“……劳您破费了。”
“无妨。”荀子微抬眼朝窗外望去道,“一道看吧,这戏似乎正演到精彩处。”
赵锦繁跟着朝外望去。
见戏台之上,几个穿着官兵戏服的人,上前将红衣女角拖走,紧接着出现了另一位身穿官袍的男角,这位男角画着红脸浓眉,不怒自威,头戴獬豸冠。
如果赵锦繁没猜错,这位此刻出现在戏台上的男角,就是彼时负责审理此案,尚还是大理寺卿的言怀真。
荀子微认出了台上演的是谁,悄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第66章
彩雀桥上的戏正演的如火如荼。
只见扮演言怀真的男角高坐在公堂之上,扮演华娘的女角在百姓唾骂声中被拉上公堂,在公堂上哭哭啼啼唱了一段,紧接着扮演言怀真的男角一拍惊堂木,响亮一声过后,又有几位新角色登场。
最先上场的是一个皮肤黝黑健壮的男子,那男子一手握着铁钳,一手握着铁锤,看上去是一名铁匠。紧接着上来的人青衫白袖手里拿着卷书,应该是位书生。
书生旁边站着一位衣着得体的贵家娘子。这位贵家娘子低眉敛目,一派温顺恭谦的大家闺秀模样,与跪在堂中长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华娘对比鲜明。
除了这几位之外,堂上还站着一位白发老妇和一位衙差扮相的男角。
这几人上场后,指着跪在堂中的华娘咿咿呀呀一段唱,有哭闹的有怒吼的,似是在咒骂,又似在指控,很快公堂上乱做了一团。
赵锦繁望着彩雀桥戏台上的那一幕幕,眉心微蹙:“我隐约能看懂,这段演的应该是华娘杀了裴瑾之后,被带去公堂审问的戏,铁匠、书生、闺秀、老妇、衙差应该是当年在公堂上指正华娘的证人。不过却听不太懂台上那些人的唱的是什么。”
荀子微道:“这些人唱的是此地方言,我略懂一些,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问我,兴许我知道。”
赵锦繁看他一眼:“您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这句话她之前也曾感叹过。
荀子微盯着她红润饱满的唇瓣,道:“有的,不过年初的时候学会了一点,希望还能有机会继续精进,但我想也许很难再有机会。”
赵锦繁猜不出他到底不会什么,见他一脸遗憾,便随口安慰了句:“您那么好学,定然会有机会的。”
荀子微不动声色,淡笑了声:“嗯,好。”
赵锦繁接着朝彩雀桥上看去。
只见戏台之上,几个证人在公堂上动作夸张,手舞足蹈,似乎是在向高台之上的官员诉说案发当时自己的所见所闻。一阵急促的乐声过后,起初跪地的几个证人,忽一齐起身,朝着高台之上的“言怀真”,怒喝了一声。
赵锦繁问:“他们这是说了什么?”
荀子微眼一沉道:“他们是在骂高台之上那人,狗官。”
赵锦繁微愣:“狗官?”
恰在此时,酒楼伙计进来为两位贵客添茶,听见两人谈话,问道:“贵客是在说这戏吧?”
“我在这镇上呆了十几年,当年华娘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街里街坊的多少也听过那场庭审的事。”
赵锦繁道:“哦?说来听听。”
那伙计道:“当年华娘在桥上杀了人,很快就有官差过来把她压进了牢里,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说县令判了她秋后处决,我们都以为她马上就要死了。大家正拍手称快,没过多久又传来消息。说这案子从县衙上报至了大理寺复审,被大理寺的人给驳了。”
“大家伙知道这事后别提有多气了。你说着众目睽睽之下,板上钉钉的事也能给驳了?谁知那位大理寺来的官,开口就问:‘你们有谁亲眼看见她杀人了吗?’”
“大家当然都说看到了。那天晚上河畔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还能有假?谁知那大理寺来的官却说,我们当时只是看见华娘浑身是血拿着刀对着裴瑾的尸首。这并不代表着一定是她刺死了裴瑾,我们并没有看见她把刀刺进裴瑾的胸膛。也可能是她发现裴瑾倒在桥上,跑过去见他胸膛插着刀,出于什么理由伸手拔刀之时,正巧被人给看见了,至于她身上的血,也可能是拔刀时沾上的。人命关天,不可马虎乱判。”
荀子微看向赵锦繁,见她眼中显而易见流露着钦佩之色。
伙计继续道:“那会儿河畔正举行放生礼,大家伙注意力都在被放生的锦鲤上,确实没怎么留意桥上的动静,不好说她是不是真把刀给刺进去了。不过有人却看见了!”
赵锦繁道:“是方才戏台上的铁匠、书生、闺秀、老妇和衙差吧?”
伙计道:“正是。不过准确来说是四位。那王铁匠不是,他上堂是作供,说华娘刺死裴瑾那把刀,是华娘前几日从他那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