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129)
她抬头望了眼四周。他们似乎飘到了浮州一处乡间,四野都是田垄,望不到尽头。
赵锦繁看了眼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衫,腰间还被荀子微这个该死的东西划了一道,破得不成样子了。
没办法,她只好上前扒了半挂在荀子微身上的外衫,套在自己身上。
他的衣衫着实有些大,她卷了好几层袖子,又解了他的腰带系在自己身上,才算勉强穿上。
赵锦繁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摸了摸荀子微腰间,摸出一块翠玉来,看上去还值几个钱,应该能换点药钱。
她拿着翠玉,跑去田间。田间正好有位老农在锄地,她朝着老农哭哭啼啼了一阵。
“大爷,我同夫君横遭水匪,流落此地。夫君被水匪刺伤倒在岸边不省人事,能否问您借个推车,送我夫君去找大夫。呜呜呜呜,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爹!他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
老农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放下农活,不忍道:“娘子莫哭,你夫君在哪,我同你一块去推。”
赵锦繁擦擦泪,感激道:“多谢您,他就在那。”她指了指滩涂正北方。
很快赵锦繁带着老农和推车赶到滩涂边上,荀子微躺在岸上不省人事。她同老农一起把荀子微搬到推车,一齐推着荀子微去找大夫。
推车行在田间地头,车轮时不时轧过田地上凸起的石块,一颠一颠的。推车上躺着的人在颠簸中意识逐渐回笼,半睁着眼咳了几声。
老农推着车,看了眼车上的伤患,对赵锦繁叹道:“娘子,你夫君看上去伤得不轻啊。”
荀子微:“……”
赵锦繁哽咽道:“那群水匪太心狠,谋财就算了,连命也不肯放过。我夫君他……他是为了护我才伤那么重的。”
老农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也算是情深义重了。”
赵锦繁使劲推着车,假笑了几声:“是啊。”
老农看她一副无依无靠的可怜样,道:“娘子,你快别推了,还是我来,小心一会儿动了胎气!”
荀子微:“……”
第70章
荀子微倒在推车上,隐忍着伤口晃动的疼痛,发白的嘴唇微张:“胎气……”
赵锦繁低头瞪他,带着哭腔道:“夫君你放心,我们的孩子很好。你伤得那么重,还是别乱说话了,小心崩裂伤口。”她特意咬重了别乱说话四个字。
荀子微没力气辩驳,闭上眼当做没听见。
赵锦繁同老农一道走在田间,四野一望无际全是田地,走了很长一段路,也不见一座像样的房屋。她开口问老农:“大爷,这医馆是在哪?我夫君他快撑不住了。”
她也快撑不住了,在水里泡了半天,昏昏沉沉,浑身没力,咬牙撑了一段路,实在有些气力不继。
老农道:“娘子别急,大夫家就在前边,很快就到。”
赵锦繁应了声:“好。”
两人继续推着车坚持走了段路,终于在道路尽头看见一间平房。老农带着赵锦繁和她的“夫君”,推开锈迹斑斑的院门,朝里头喊:“王媪,这有个病的,你过来瞧瞧。”
院中老妇听见老农喊她,应了声道:“行,我看完这头牛就过来。”
赵锦繁:“……”
荀子微:“……”
赵锦繁尴尬笑了几声:“大爷,这、这大夫好像是看牛的,我夫君他应该算是个人。”
荀子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闷声不吭。
老农道:“王媪她不仅会医牛,医马医羊都拿手,咱这地偏僻平日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找她看。”
赵锦繁心里觉得不妥,但这地方太过偏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医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荀子微推进屋给王媪瞧。
那王媪看上去在村中颇受人敬重,眉宇间显见几分傲气,摆谱要人等着求着才肯出来,起初还以为她有几分本事,可等她看过荀子微的伤势,忽脸色大变,二话没说就把赵锦繁和荀子微往外赶。
老农找她理论:“你这是做什么?”
王媪道:“他这伤口泡了水都烂开了根本没法治,一看就没几天可活了。要死死去别地,别脏了我这的地。是他命该如此,我劝你也别管了,死人的事不吉利。”
老农朝被赶到院子外的赵锦繁和荀子微,深深叹了口气:“对不住了娘子,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不帮你,是帮不了。”
赵锦繁道:“您知道这地方还有别的医馆吗?”
老农摇了摇头,说这十里八乡只有这一间医馆,说完拉走了自己的推车,与眼前这对苦命鸳鸯告辞。
赵锦繁扶着荀子微,在田埂前找了块干净的地坐了会儿。她问他:“您有什么遗言吗?”
荀子微吃力地摇了摇头,反问:“你呢?”
赵锦繁扯了扯嘴角:“您还真下了令要我陪你死?”
荀子微缓慢地开口:“说了,但……”
“算了,不作数。”他平静地看着她,“你走吧。”
赵锦繁愣了愣,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毫不犹豫抛下他走了。
荀子微没有再看她,闭上眼意识逐渐涣散。只是他没想到,过了不久,赵锦繁又回来了。
她推着推车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水和干粮,重新走到他身边,告诉他:“走吧,不是还有几天能撑吗?再去邻村看看,也许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