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134)
赵锦繁带着木梳坐到他榻边。荀子微从她手里接过木梳,一点一点梳开她纠缠在一起的发丝。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
带给赵锦繁无限遐思,她跟他说:“小的时候,我看见贵妃给她的小女儿梳髻很羡慕,我问母妃,她能不能也偷偷给我梳一个?她说绝对不可以。如果我再敢跟她提这件事,她这个月就不会再来看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大概是因为他知道她的秘密,她不必像在面对其他人时一样,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又大概是因为此时此刻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只有他是她最熟悉而能信任的人。
荀子微问她:“那你现在还想梳吗?”
赵锦繁愣了愣:“现在?”
荀子微道:“我会一点。”
赵锦繁道:“您怎么会这个?”
荀子微道:“从前见过一个男人常给人梳。”
赵锦繁顺嘴问:“谁?”
荀子微抿了抿唇,凉凉笑了一声道:“我父母。”
赵锦繁听他语气沉重,还以为触到了他伤心事,对他道了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令尊令堂已经……”
荀子微道:“没死。”
赵锦繁:“……”
后来赵锦繁才知道,他的父母感情甚好,只是好到经常抛下独子结伴去各地游历。
荀子微问她:“你要吗?”
赵锦繁眼睫颤了颤,没有犹豫,只是很轻地说了声:“要。”
她有些许紧张,手心紧紧抓着裙摆,不知过了多久,荀子微告诉她说:“梳好了。”
她迫不及待跑到小铜镜前照了照,从镜里看见自己的样子,弯眉笑了笑。
深夜,熄灯后。
屋子很小,赵锦繁靠在用凳子拼成的狭窄小床上,闭眼回想刚刚那件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临睡前还执着要梳发。
她侧过身朝躺在榻上的伤者看了眼,听见他规律的呼吸声,心想他已经入眠。
夜静得出奇,她却辗转难眠,一直磨蹭到了半夜,隔壁离娘屋里传来床板嘎吱嘎吱的响声。
村屋简陋隔音不是很好,加之此刻正是万籁俱寂之时,她听得格外清晰。
她分不清隔壁屋里的人到底是痛苦还是欢快。隔壁屋里的香顺着土墙渗进来一些,赵锦繁觉得自己有些热,抬眼瞥见桌上水囊,拿起来喝了几口缓了缓。
刚准备把水囊放回去,听见身后传来荀子微的声音。他问她:“有水吗?”
赵锦繁愣道:“有。”
“您要?”
“嗯。”
他似乎很渴,走了过来,问赵锦繁要走了她刚喝过的水囊,启唇贴上水囊口,喝光了水囊里剩下的水。
赵锦繁想开口跟他说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73章
荀子微似乎没细想水囊有什么问题。
他喝完水,唇上沾了水迹。赵锦繁看见那点水迹,下意识抿了抿唇。
“睡吧。”荀子微对她道。
“嗯。”赵锦繁复又躺回用凳子拼成的狭窄小床上。
那股恼人的香,沿着土墙渗开,飘散在室内。她靠在冷硬的木凳上,闭上眼想到的却是那天在水里他坚实的胸膛。
那晚她不知熬到几时才睡。次日一早,她拿伤药去给荀子微,见他里衣被汗水浸透了,他看见她过来,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愿意想起的事。
赵锦繁听说人在大病过后,身体虚弱,是容易发虚汗的。
次日早晨起来,他又出了一身虚汗,赵锦繁把他被汗浸湿的里衣放进脏衣篓里。
他脸色看上去很难看,莫名其妙对着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语气听上去很郑重又带着几分羞愧。
赵锦繁想他大概是怕麻烦她洗衣,忙道:“不用道歉,这些不是我洗,我不太会这些,给了隔壁刘婶一些铜板,请她帮忙洗的。”
荀子微从她一张一合的饱满唇瓣上挪开视线,对她说:“以后不会了。”
赵锦繁笑道:“没关系,这种事你又没法控制。”
荀子微怔住,脸色愈发难看。
到了第三日,他醒来时依旧汗水淋漓。这一次他扶额,自嘲地笑了声:“我疯了。”
身体不好发虚汗也是没办法的事,赵锦繁安慰他说:“过些日子就好了。”
他闻言忽如释重负,松了口气道:“你说得对,过些日子就会好。”
荀子微的身体日渐好转,赵锦繁不用再时刻围着他转。得空的时候,就跑去田里转悠。
和那的姑娘婶子们打成一片,询问浮州开垦现状。离娘说,她正在培育一种稻谷,这种谷子也许能在北方一年三熟,倘若能在浮州大地种满这种稻谷,一年三次遍地黄金的景象定然很美。
赵锦繁想帮着她们做些活,不过那的姑娘婶子们看她“有孕在身”,不让她多干。
傍晚,荀子微来田间找她,那群姑娘婶子打趣她道:“臻娘,你夫君又来接你回去了。”
打趣完她,还不忘对荀子微说:“三郎放心,我们可没有让你夫人干重活。”说着朝赵锦繁平坦的小腹看了眼。
荀子微道了声:“哦。
”
赵锦繁听见那声“哦”,一阵别扭,跨过泥泞的田埂地,走到他身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您应什么应!”
荀子微道:“你都敢撒那种谎,还怕别人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