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152)
沈谏道:“‘议和’,‘金’,‘失窃’,‘我’,‘罪大恶极’这几个字同时出现在信中的确可疑。但仅凭这么一封看不清字迹,又残缺不全的信,恐怕很难从中找出些线索。再加上这信上笔迹如此模糊,根本无法作为指认嫌犯的证据。”
言怀真道:“不错。所以我与陛下商议过后,决定先不声张此事,只暗中查访,待有头绪之后再另做打算。”
赵锦繁闻言用力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如此。荀子微瞥见她的反应,觉得她明明失了忆却还要硬装记得的样子煞是可爱,忍不住轻笑了声。
楚昂瞥了言怀真一眼:“这么说你今天来找陛下,是有头绪了?”
言怀真道:“没错。这三月来,我翻阅各类相关记录,又走访询问了不少当初亲历议和金失窃一案的人,摸清了些事。”
沈谏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言怀真道:“十四年前,大周与北狄相约在两国交界之地灵州,交付议和金……”
灵州是从前他祖父荀老将军殒命牺牲的地方。赵锦繁在听言怀真提到“灵州”时,朝荀子微看了眼,见他神色如常,松了口气。
荀子微察觉到她的目光,回看了她一眼。
赵锦繁忽觉藏在圆桌下的手旁传来微痒的触感,身旁人的手背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似乎正试探着想要贴近。
她微愣,睁圆了眼望向荀子微。荀子微一脸正色,看上去正耐心听言怀真说话。
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却不想下一瞬手被身旁人悄然扣住,很快十指交握,掌心传来熟悉的温热。
言怀真还在继续道:“护送议和金的队伍,将一万两黄金送至灵州府,锁存府库,派人严加看守,等候次日交付于北狄。谁知当天夜里,府库遭了贼,议和金被人盗走,下落不明。”
“关于窃贼的线索有三,一是贼首极为熟悉灵州府库,我军部署以及当地地形。二是负责看守议和金的一位将领在临死前,扯下了贼首的面罩,在看清贼首真容后惊呼了一声:‘是你!’显然这位贼首是自己人,并且是那位将领熟识之人。”
沈谏道:“那第三点呢?”
言怀真道:“第三点并未被案卷记录在册,是我在走访当年亲历者时偶然得知。当年那位贼首在逃跑时,被一位巡逻的士兵拿尖刀刺穿了后背,虽不至于致命,但留疤是一定的。”
楚昂愣道:“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何没被记进线索?”
言怀真道:“那位士兵在刺伤贼首后,亦被贼首所杀,无法开口言说其遭遇了。但他刺伤贼首这一幕,被当地一农妇目击。那位农妇并不知贼首窃走了议和金,只知贼首异常凶狠,见人就杀,她害怕去报官被打击报复,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直瞒而不报。直到去岁离世前,才同儿女把话说明了。不过当时那位士兵刺中了贼首背后哪块地方,因为年代久远,她实在记不清了。”
楚昂道:“仅凭这些线索,想要找到当年那位贼首也很难。”
言怀真道:“但我想这个人,很有可能现在就在这座玉泉山庄之内。”
沈谏更来兴趣了:“哦?”
言怀真指着先前那封信道:“这封告罪信的署名那一处,留下了半个偏旁‘冫’。正巧,当年负责护送议和金与北狄人和谈的三位官员,名字中皆有‘冫’。这三人也是老师多年挚友,交情深厚。”
沈谏问:“哪三位?”
言怀真犹豫着朝楚昂看去,暗示此人与楚昂关系匪浅。
楚昂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道:“说。”
言怀真道:“第一位是沈相的恩师,当年身为一国宰辅的冯文。”
沈谏闻言神色未变,似乎早料到了言怀真会说出这个名字。
“第二位是当年的镇北大将军傅凛。至于第三位……”言怀真语音一顿道,“则是定国公楚骁。”
定国公楚骁,表字净之。当年老定国公为其取字为净之,是望其能扫净敌军,还大周一方净土。
“不可能是老头干的!”楚昂当即驳道,“虽然他这个人又色又讨人厌,但有一点谁也诋毁不了。”
“他对大周绝对忠诚。”楚昂无比郑重道。
一直在旁未出声的荀子微,在此刻开口:“这一点,我同意。”
楚昂听见荀子微认同自己,朝他投去“感谢”的目光。
荀子微淡笑了一声,紧了紧在看不见的圆桌底下与人交握的手。
赵锦繁低头,觉得自己没脸见楚昂,心下羞耻万分,指甲掐了掐荀子微的手背,暗示他放开。
谁知他以为她在回应他,反而越握越紧了。赵锦繁无奈,只好抬脚向他踢去。
这一踢,荀子微没什么反应,沈谏皱眉闷哼了一声。
赵锦繁:“……”
踢错人了。
沈谏朝圆桌下看了眼,看见了对面那个男人不安分的手,呵呵冷笑了几声。
言怀真朝沈谏看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荀子微平声道:“没什么,这圆桌太小,坐不下那么多人,方才我的脚似乎不小心撞到了沈卿。没大碍吧?沈卿。”
沈谏:“……无……碍。”
赵锦繁的头低得更下了。
楚昂分析案情道:“如果说,那三人之中谁最可疑,毫无疑问一定是冯文。”
沈谏盯着荀子微道:“少将军所言极是,论手段卑劣,无人能及得上他。对吗?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