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48)
赵锦繁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所以我确信,您不会放任地痞强抢民女,更不会放过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温氏。”
信王笑了一下,这声笑听上去不太高兴。
恐怕他一早就察觉到了赵锦繁引他去明月楼的真正目的,虽知她别有用心,但他的信仰绝不允许他放任不理。
这种明明白白被人当刀使的感觉,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爽。
尽管他涵养极好,依旧保持着平和的面容,但眼里杀意隐现。
赵锦繁下意识后退半步,尬笑几声,试图缓和一下略僵的气氛:“明月楼的夜景还美吗?”
信王莫名其妙:“美又如何,不美又如何?”
赵锦繁对他道:“其实下战书的时候,考虑过挺多地方的,不过我特地挑了明月楼,您去的那日刚好是满月,听说满月之时,明月楼的夜景最美。劳您跑一趟了,京城最好的美景送给您。”
全当是跑腿费了。
信王:“……”
赵锦繁总觉得他听了这话,好像更不爽了。
罢了,随他去吧。反正他讨厌她一分还是十分,都是一样的。等以后利用完了,照样要她死。
信王忽道:“你认识温涟的夫人?”
赵锦繁应道:“您是说云娘,我的确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初见云娘是在成王府后院,成王世子洗三的好日子,所有人都在笑,只她一人独自躲在假山后落泪。
赵锦繁劝慰了她几句,递了块素帕给她。那块素帕上,用黑灰写了四个字——
“我能救你。”
人人艳羡云娘好命,以农女之身嫁入高门,一朝翻身又得丈夫爱重,日子过得好不风光快活。
但那天赵锦繁却在她身上嗅见了一股极淡的伤药味。她抹粉遮掩了脖子上的掐痕,不仔细看很难被发现,但她不小心擦过假山壁时,身体总会下意识瑟缩。这个动作让赵锦繁察觉到了她身上有伤。
传言说她因自己的身世而自卑,常躲在家中不见客。恐怕不
是她不愿见客,而是有人不想让她见客,不想让外人察觉到她身上有异。
云娘看见了赵锦繁留给她的字,挣扎犹豫再三,借参加淑妃寿宴之机入了宫,偷偷在偏殿约见了赵锦繁。
赵锦繁从云娘口中知道了一个和别人口中完全不一样的温涟。
别人口中的温涟,是世家高门的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超凡出尘。最初云娘也是这样以为的,她被一群地痞欺辱,是温涟救了她。她从来没见过像他一样温柔的男子,她喜欢他,但从来不敢靠近,他高高在上如皎洁皓月,而她却卑微如泥。她只能悄悄的把对他的仰慕藏在心里。
云娘以为他们不会再有别的交集,可有一天雨夜,他浑身湿透地过来找她。她请他先进来。他脱去了身上湿衣,没有换上云娘替他寻来的干净衣裳,解开了云娘的衣带,分开她的腿,把她抵在了门背上。后来他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娶了云娘。
成亲后,他对云娘很好,如珠如宝的疼爱,让云娘仿佛置身于蜜罐之中。她觉得他很爱她,除了有时候对她有些霸道,比如要求她在他面前只穿藕荷色的衣裳,只能用朱红色的口脂,画远山眉。只要温涟喜欢,云娘都尽力配合。
直到有一日,她一时兴起在他面前穿了件鹅黄外衫,温涟竟因此勃然大怒。她才发觉自己只是个代替品。她有一张和他曾经心爱的人近乎相同的脸,他教她礼仪,教她识字,替她描眉,从来不是因为爱重她,他只是想把她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女人的样子。他很早以前就盯上了她,连她心里最美好的初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骗局。
云娘恶心得想吐,他知道云娘想离开,就把她关起来。她每一次试图挣脱,都会遭到他的折磨。一边折磨她,还要一边说爱她,他是条彻头彻尾的疯狗。云娘被他折磨得半死,几欲崩溃。
她想要求救,但没有人会为区区一个农女,得罪温涟这样的权贵,她没有别的出路,直到看到了赵锦繁留给她的字。
云娘将她所知的,关于温涟与那群地痞之间的事尽数告知于她。因此她才会那么清楚那群地痞会在何时何地作案。
温涟入狱后,云娘得了解脱,离京重新生活。她在给赵锦繁的回信中提起过,温家倒台后,曾有位贵人帮过她大忙。
依她的描述,仔细想来,那位贵人应该就是信王无疑了。
登基大典接近尾声,底下群臣大声山呼圣明,当然那群臣子并不是朝着赵锦繁喊的,而是朝着她身旁的信王喊的,喊的是“摄政王圣明”。
赵锦繁坐在龙椅上无所事事,瞥了信王一眼,正巧对上他投来的视线。
信王看着她道:“你很聪明,但有一点你没料对。温氏想争储位是温氏的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改立储君的打算,对我而言谁坐那个位置,最终的结果都一样。”
对他而言,选谁都可以,从前的确如此。
赵锦繁敛眸:“但从您踏进明月楼的那一刻起,我就是您唯一的选择。”
信王低笑了声,大约是平生从无败绩,久违地遇到了棘手之人,难掩兴奋和杀意。
赵锦繁:“……”
大殿之上,几十座赵氏先祖的牌位不知何时被请了上来。礼官们引经据典,提出赵锦繁应尊称她身旁那个男人为仲父,以表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