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60)
从赌坊出来,赵锦繁盯着荀子微方才那只拿赌盅的手看了又看,感叹道:“您的手是开过光吗?怎么要几点就能开出几点?”
荀子微道:“少时离家,为谋生路也在赌坊待过一阵,那会儿学的。”
赵锦繁:“……这样啊。”也不知他流落街头那会儿到底学过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荀子微道:“你若对此有兴趣,下回我可以教你。”
话是这么说,但通常人们讲“下回”基本都是客套一下的意思,一般都没有下文。于是赵锦繁也客气地回了句:“好。”
二人说话间,沈谏走了过来,他见两人常服装扮,知他二人是私下约会,不欲显露身份,便也没有行礼,如偶遇友人般,走到赵锦繁跟前,对她道:“赵公子今日怎么有兴致同你叔父一道出来?”
赵锦繁笑着回他:“听说今晚千帆楼有场斗文会,难得有闲,便同我家叔父一同来瞧瞧。”
沈谏道:“千帆楼啊……那地方每回科举前都会举办斗文会。去那参加斗文会的都是今科热门士子。”
赵锦繁道:“沈兄似乎对千帆楼格外熟悉
?”
沈谏道:“在下不才过去也曾参与过那的斗文会。”
荀子微在旁向赵锦繁解释:“沈谏曾夺过斗文会的魁首。”
“陈年往事罢了。”沈谏笑道,“前阵子千帆楼来帖想邀我做此次斗文会的评审,不过在下公务繁忙只好拒绝了他们的邀约。”
“公务繁忙?”赵锦繁不信,“想必是他们给沈兄的不够多吧?”
荀子微附和道:“极有可能是。”
沈谏:“……”你们俩损人就不能小点声?
赵锦繁看向沈谏,道:“不过沈兄既然来了,要不要同我们一道过去瞧瞧?”
“这……”沈谏状似犹豫地朝荀子微瞄了眼,手上做了个“加钱”的动作,再看见对方用手势回了个“可”字以后,立刻面露遗憾地婉拒道,“我尚有要事在身,就不跟着你们去了。”
荀子微在旁提醒了赵锦繁一句:“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
“既如此那我与叔父就先告辞了。”赵锦繁向沈谏辞别,走之前她不忘把荀子微替她从赌坊赢来的一大箱银子全换成了银票方便携带。
沈谏看到被赵锦繁带走的那叠银票,疯狂朝荀子微使眼色。
荀子微笑了声,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赵锦繁还道了句:“承蒙沈兄关照,我与叔父下次再来。”
沈谏忽觉一阵头疼愈烈,心道:大可不必。赶紧挥手送走了这两尊大神。
二人在沈谏送瘟神一样的眼神中离开赌坊,去了千帆楼。千帆楼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斗文会即将开始。
赵锦繁自方才从赌坊赢来的那叠银票里,抽出一张递给门前迎客的伙计,道:“劳驾,替我找两个观斗文会的好位置。”
“得嘞,贵客里边请。”那位伙计见赵锦繁衣着不凡出手阔绰,热情地引着她和荀子微去了二楼雅座。
千帆楼一层大堂是一会儿斗文的会场,大堂四周摆满了桌椅供观赛之人来坐。比起拥挤的一楼,二楼雅座宽敞舒适多了,还供了茶点给客人享用,自上往下望去,正好能将斗文会场一览无余,视野绝佳。
赵锦繁托着腮朝会场望去,见会场前方立着块巨大木牌,木牌上方写着好些人名,每个人名后边都挂着串数字,数字还有大有小的。
她不禁疑惑:“那是什么?”
身边添茶的伙计见她问话,忙回道:“贵客是第一次来千帆楼吧?这东西叫投榜。上头写的人名都是这届春闱高中的热门人选,至于这人名后面的数字嘛,则代表着有多少人下注买他高中,后边数字越大代表着买他的人越多。”
木牌上的名字按数字大小排列,大的在前小的在后,排在越前面的越被人看好。
赵锦繁盯着那块木牌看了会儿道:“这排在第一位的罗生可谓一骑绝尘,下注给他的人竟比排在第二位的张生多了两倍有余,如此被人看好,想来是颇有才名。”
她朝荀子微弯眉笑道:“说不定是位如当朝摄政王般了不得的天纵英才呢。”
话音刚落,自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闷笑。
赵锦繁循声望去,见一位俊朗不凡,眼带桃花的青衫公子摇扇笑道:“这位罗生才名没有,财名倒是有那么点。”
赵锦繁问道:“此话何解?”
青衫公子扇子一收,道:“这位罗生出身豪富之家,才学平平,但极爱面子,专门花钱请人为他下注,好让自己在投榜前列。不过恕我直言,这数字大得太过夸张,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有古怪。”
赵锦繁道:“这么说来这榜上的数字都做不得数?”
青衫公子道:“那倒也没有。请人为自己下注这种事,也就花钱骗骗自己,大部分士子是不屑这么做的。除了这位人傻钱多的罗生外,其他人的数字基本无假。”
“不过也不是学问好就能排前面的。”他语调忽然一转道。
正在此时有几位参加斗文会的士子走进一楼大堂。
青衫公子拿扇指了指站在中间那位瘦高个,道:“比如说这位姓江的士子是这届举子中学识最好的一位,按常理说是最可能金榜题名的,下注给他赢面很大,但他在投榜上的名次却在十名开外。”
“排在他前面的有,礼部张尚书的儿子,威远侯府二少爷,定国公楚世子的小外甥……这位江生就如同当年的沈谏一样,学问出众,但家世不显。就是文章做得再好,再有才华,也没多少人相信他能敌得过那些家世显耀的世家豪族子弟,拿下这届会试的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