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和他的消防员男友(137)
然而,林尔善却犹豫了。
即便“新型冠状病毒”和MERS是两种病毒,江城爆发的感染,与钟信的感染,也是两种病毒吗?
他还记得,钟信的NGS结果上,MERS后面的一个问号。
问号,在医疗文书中通常表示疑似诊断。比如急性心梗,确诊需要依靠心电图、心肌酶学和冠状动脉造影,但是临床上出现突发胸痛、心脏骤停的病人,医生会根据病人的临床表现,初步诊断为“急性心梗?”,启动急救程序,以免延误治疗,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NGS报的“MERS?”,意味着钟信肺泡灌洗液中病原体的基因序列与MERS相似,却不完全相同,存在一定的差别。这种差别,令NGS实验室难以确诊为MERS感染,只是疑似。
所以钟信感染的是不是MERS,还不好说,很有可能就是江城爆发的“新型冠状病毒”。
而且从流行病学史来看,钟信是17天前去的迪拜,8天前回到江城,3天前来到润城,同时出现发热、咳嗽、咳痰,扛了3天扛不住了,来到润城市人民医院急诊科就诊。
假设钟信是在迪拜感染的病毒,那么他从感染到发病,需要5到14天以上的潜伏期。而他只在江城待了5天,江城就爆发了感染,并且发出了官方通报。
通常情况下,只有确定无疑的事才会官宣。江城从出现感染病例到死亡病例,从发现新型病毒到发布官方通报,中间必然经过了专业学者的病原学测定以及循证医学研究,才得出这种病毒是前所未见的“新型冠状病毒”这一结论。
短短5天时间,绝对做不到。
也就是说,不管江城爆发的感染和钟信的是不是同一种,它都不会是钟信从迪拜带过来的。
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钟信在迪拜感染了MERS,二是钟信回国后在江城感染了另一种病毒。
一种从未在人类身上发现过的,新型冠状病毒。
林尔善多么希望钟信感染的是MERS,至少人类对它有一定的了解,好过一个前所未见的敌人。但是现在,林尔善有一种强烈的预感,NGS实验室只是因为不知如何描述这种新型冠状病毒,只是因为它类似MERS,才报了“MERS?”,实际上就是新型冠状病毒。
这种病毒具有更强的变异型和侵袭力,能躲过人体免疫系统的监测,造成重症感染症状,并且人类目前还没有研发出针对性的武器……
林尔善担忧地看向钟信,看向窗外对危险尚不知情的人们。
手机铃声响起。
林尔善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来的电话,不会是好消息。
他看向来电提醒,那个名字让他心跳骤停。
是高燃。
林尔善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呼吸也乱了节奏,像是在啜泣,颤抖着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低沉磁性,却有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小善,对不起。”
一瞬间,林尔善竭力维持的冷静理智轰然崩塌。担忧、委屈、怨怼、庆幸,无数种情绪如同巨大的浪潮,裹挟着飓风呼啸而来,将他小小的心脏吞没。
林尔善热泪奔涌而出:“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对不起……”高燃的声音哽了哽,“我错了,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听你的……”
“我才不信呢……”林尔善哭没气了,猛地抽噎一声,“你就是个大笨蛋!”
“是是是,我是大笨蛋。”高燃笑了一声,“大笨蛋任务完成了,想接小笨蛋下班回家。”
林尔善呼吸一滞。
日思夜想的重逢,此刻终于到来。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是这种时候?
红山县的搜救行动完成了,高燃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但是林尔善却被隔离在病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甚至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
“你不要来!”林尔善大喊,“抓紧回家!”
高燃一顿,音色放软,像在撒娇:“我想马上见到你。”
林尔善又是两股泪水溢出:“我……”
我也是。
但是,不可以。
“我有点事……”林尔善支支吾吾地说。
高燃认真起来:“怎么了?”
“燃哥啊!”程阳一直在旁边听着,察觉到林尔善面临着和自己相同的处境,于是凑过来替他圆谎,装出一副嘻嘻哈哈的轻松语气,“我们今天科室聚餐,得晚点回家了!”
“科室聚餐?”高燃不满道,“潘主任和杨光大夫这两天连轴转,都累坏了!现在好不容易完成任务,你不让两位功臣回家休息,聚啥餐啊?”
“呃……”程阳慌张地和林尔善对视一眼,连忙改口,“说错了,不是科室聚餐,是医院聚餐!好多大领导要来,拒绝不了啊!”
高燃再次质疑:“小善,你不是从来不参与这种应酬吗?”
“我……”林尔善无法反驳。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出什么事了?”高燃语气严肃,“我答应你,不再对你隐瞒,所以现在,你要开始瞒着我了吗?”
林尔善万般无奈,只好告知实情:“我有个病号,非常棘手,一时半会走不掉……”
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高燃刚完成搜救工作,得到片刻的喘息机会,还不知道江城爆发疫情的消息,理所当然地以为林尔善像往常一样心系病人,心里松了口气。哪怕对林尔善来说,病人比自己还重要,高燃也毫无怨怼之意:“你直说就好了呀,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吗?我不会去医院给你添乱的,就在家里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