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106)
“什么。”
“你知道的,爷爷,大哥,他们都忌惮我。”
麦冬让司机去车外面等着。
韩恩铭的脖子缓慢无力地垂了下去,麦冬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额头,让他不至于一头栽倒。
黑暗中,他的声音有点颤抖,语序逻辑很混乱。
“我妈死的时候……她都没看看我……”
“但是取好了我的名字……这都是我爸告诉我的……我都好几年没见我爸了……”
麦冬心里“咯噔”一下:今天是韩恩铭妈妈的忌日。
也是他的生日。
淡薄的一层湿润让韩恩铭的眼睛变得很黑。
“麦冬,你忘了。”
麦冬心里重重地一震,和他对视的眼神却很平静。
“嗯,忘了。”
伴随着韩恩铭越来越粗的呼吸,酒精的味道在空气中变得更浓郁。
他的手抬起来,在麦冬的鬓侧停住。
又收回去。
他急促地喘了两息,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麦冬。”
“我无意要卓真改姓。”
说完他重重地倒在皮质座椅上,又闭着眼蹭了两下,把头枕在麦冬的腿上,片刻后,呼吸逐渐均匀。
麦冬低下头,细致地盯着他无可挑剔的俊气眉眼,看了两眼,就推开了他。
。
十月份,韩恩铭把婚结了。
这么重大的事件被迫提前,把公司的策划宣传团队忙得冒了烟,对外宣称的原因是一场原定明年开春举办的国际经济论坛改到年底,韩恩铭要担任重要角色,不方便和婚期冲撞,而实际更重要的原因,严格保密,是关于爷爷的身体。
心脏问题突然被检查出来,虽然暂时还没有危险,但已经足够让让全家人心惊胆战,双脚仿佛踏在钢丝绳上,动也不敢乱动。律师频繁地走进家门,麦冬知道那是在修改已提前准备好的遗嘱,手术和保守治疗的方案都出了好几版,没人敢决定,最后还是老爷子自己拍板,先住院观察,等老三结婚,踏踏实实地把卓真稳住了,再说。
大家都如火如荼地忙碌起来。
麦中霖马不停蹄地料理事情,恨不得觉都不要睡。婚礼前一天,麦冬去机场早早等着,那位远道而来的大人物从飞机上下来,笑眯眯地拍他肩膀:长这么大了。
韩恩铭也就在婚礼上露个面,余下的时间都在楼顶包厢。
他助理带着公关部的员工照顾其他客人,紧张地维持局面。
晚宴中间,麦冬不剩酒力,独自去天台。
他点不着烟,风太大了,埋下头,又被熏疼了眼睛。
打开手机微信,赵家荣的名字置顶着,他又一次重复翻看起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再也没有更新。
尘埃落定,一切都很正常,竟然如此简单,他想起来他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当时他问起沈源。
他相信自己以后,也能如此从容地回答。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一章?
第72章 放弃治疗
这地方挺偏,在个犄角旮旯的小胡同里,围墙都别的地儿矮一些。麦冬下了车,把钥匙交给人去停,站着稍微环顾了四周,然后就有人带着他钻进了一扇双开的破木门里去。
下台阶到了地下,里面却别有洞天,苍白色调的灯光,映照各种艺术陈列,放柔婉的钢琴曲。
包厢里人都齐,是他们常在一起玩的几个,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麦冬多看了他两眼,然后站在门口摘围巾和手套。
“哎,这哥们儿终于来了啊。”孙闻远敲了敲玻璃杯,笑话他,“才几月份啊,冬装都让你给扮上了?”
麦冬脱了灰色的羊毛大衣,里面是一套卫衣和卫裤,一边走向席间唯一的空座,同时撸了撸袖子。
“这屋里是有点热。”
孙闻远看见他的装束,“哟,大忙人今天没上班去?”
“没。”早上起床有点犯晕,就没去公司,独自在家躺了一天,没怎么吃饭,倒也不觉得饿。
桌子是一整根被劈开的木头,被铁艺架子支在水泥地面上,靠近了,散发出古朴的木质香,桌案头上摆着个古董大瓷瓶,插了几根掐丝的琉璃花,已经上了那么几个奇形怪状的小碟子,里面的食物就一丁点儿,摆成让人看不懂的样子。
麦冬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扭头问郑坤坤,“这能吃饱?还是你们背着我已经把菜都吃完了?”
大伙儿都哈哈笑了几声,郑坤坤一边儿乐,一边儿拎着古香古色的小水壶给他倒水,“咱今天这不是艺术专场嘛,艺术他妈的他就得饿着才能欣赏!”
麦冬低头抿了口茶水,这才转头看向坐在他左手边主位上的郭一然,嬉皮笑脸地叫了声,“嫂子?”
郭一然婚后的变化不算太大,除了不太出来玩儿了,也辞了以前在画室的工作。今天白天是她的画展,因此穿得正式一些,一件缎面的湖粉色旗袍,袖口和下摆做了特殊的线条设计,造型简单温柔,齐眉刘海,黑栗色长发柔顺地披着,堪堪遮住腰际露出来的一块雪白皮肤。
今天她是主角。
郭一然瞪他一眼,温柔尽数褪去,凶相毕露,“来晚了还不道歉!”
麦冬把茶杯斟满,“道歉道歉,还要恭喜呢!据说今天画展是个开门红啊,光是智敏的老总就买走了三幅?”
“别,我受不起你这恭维。”
陆诚信看不下去,“你们不一家子吗,演哪一出呢这是。”
“就是啊。”孙闻远接话,“你们家真奇怪哎,姐夫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我们正纳闷呢,现在又阴阳怪气的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