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125)
“高三了?”
“嗯。”
“学文还是学理。”
“理科。”
“学习成绩怎么样。”
男孩儿抬头瞅他一眼,没有回答。
赵家荣打趣似的一声冷笑,“看来不怎么样啊。”
其实,这孩子学习成绩很好的,一直是班里的前三。
——麦冬早在来的路上就看完了这一家的资料。
苗贵君,17岁,广县一中的高三学生;父亲苗祥生,49岁,广顺县鸭岭村人,常年在外务工;母亲蒲玉兰,42岁,土生土长的同乡人,一辈子没出过村,一直务农。
他还有个姐姐,早年间远嫁到南方,几乎消失音信,说是不一定能来,来的话路程也慢。
叫贵君的少年紧闭了嘴唇,灰暗的眼神无目的地斜向一块地砖,完全没有要和赵家荣继续交流的意思。
赵家荣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掉,他抬起手,严肃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别想那种事了。”
“一会儿跟我下去,给你妈办住院手续。”
。
麦冬离开偷听的拐角,躲进楼梯间。
手机握在手里,嗡嗡地不停震,他看了眼号码,很淡定地接起来。
“麦冬,你又骗我。”
韩恩铭压着声音,不知道是在哪个重要场合,百忙中抽出这来电的两分钟。
他知道瞒不了多久,更没想狡辩,“嗯,我马上回去。”
那边有一瞬的静默,韩恩铭叹了口气,“我现在管不了你了。”
麦冬没再多说,反手挂掉电话,打电话给李冰。
“哥……我和刘哥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我没办法,董事长你也知道,我要是不听他的——”
“没事。”麦冬懒得听他的解释,“酒店订完了吗。”
“我发给您。”
李冰做这种事当然绰绰有余,知道订房的目的,特意没有找很高调的地方。
麦冬“嗯”了一声,又嘱咐道,“路上买点吃的。”
“您还没吃饭?”
“不是给我的。多买几份。”
。
苗贵君这一天见到了很多人,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世界。
他不信悲伤竟是那样一种东西,像一粒未发芽的种子,已经埋在了心里,却怎么也感受不到。
他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应该怎样,哭吗?痛吗?怨或者恨?像母亲那样吗。
“吃饭。”
额头挨了轻轻的一记敲击,让他回过神来。
是给他钱的那个叔叔,“你先挑。”
苗贵君拿了最上面的一盒饭,腼腆地缩回到自己的墙角里站着。
赵家荣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然后扭头打量着眼前身材精壮的两个黑衣保镖。
一个西装革履的瘦高青年开了口,“赵先生,我是李冰,麦总的助理。”
他指了指保镖手里拎着的两摞饭盒,“您也吃一些吧。”
“他走了?”赵家荣问。
“实在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李冰想这也不算撒谎,“麦总吩咐我来守着,天也晚了,一会儿送家属去酒店休息。”
“酒店?”
“离医院很近。”这位助理很规矩体面,彬彬有礼,“很方便,几分钟的步行距离,除了休息,也是一个能商量事情的地方。”
赵家荣盯着楼道口,眼前有些虚焦,停顿了一会儿,他说,“谢谢。”
“赵先生客气了。”
。
穿黑西装的保镖那冷淡的面容带给人很稳固的安全感,拉开车门,微躬着腰等他下车,这是苗贵君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桥段。
他有些羞怯地下车,很小心地避免踢到这辆一尘不染的黑色轿车。
酒店的装潢典雅大气,苗贵君刚走进大门就站住了,两脚不知道该怎么迈似的。
然而赵家荣拍了下他肩膀,“别怕,抬起头,走。”
前台早有人等着,引他们去房间,赵家荣放心不下苗贵君,询问在他的隔壁开一个房间要多少钱一晚,经理脸上挂着温婉的职业微笑,按住电梯门按键,做一个“请”的动作:
“这一层都可以住的,麦先生没有确定退房时间,所以您随便选。”
赵家荣怔了怔,随意从她手里抽了两张房卡,“好。”
黑色硬质卡片上面微雕着古朴的图样,烫金字体显得高端又雅致。苗贵君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不太敢动,手里攥着门卡,面对着房间门站立,肩背看上去有些紧绷。
赵家荣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教他怎样把门刷开。
“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嗯。”
“有事就敲门,我就在隔壁。”
李冰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连带着他身后站着的两名保镖,赵家荣看着他们,点了下头,“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李冰微笑,“那我们走了。”
赵家荣点了下头,刚要转身,却听这青年又说了一句。
“赵先生,请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
进屋,反手上锁,赵家荣背靠门放松身体,失神地盯着大落地窗前的自动窗帘缓慢地合上。
房间是一室的套间,花瓶里插着新剪的鲜花,沙发前铺着干净厚实的地毯,香薰的味道独特而雅致。
他咬着一根烟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垂着头,单手卷起了衬衫的袖子。
然后拨电话出去。
周航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刚哄完孩子睡,“你怎么样,累吗。”
“没事。”
“那女的也太狠了。”
“真的没事。”
袖口上暗红的血迹十分刺眼,他把缠绕小臂的纱布剪开,盯着那处牙印看,“你去商贸城,给苗祥生两个家属买几件衣服,这两天时冷时热的,母子俩几乎没带什么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