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131)
想了想,愈发心潮澎拜,孙姨娘望着谢芊笑道:“若是真的过了明面,我自不会再思量这些有的没的,但如今一切还有余地,还不是覆水难收。杨大公子比韦公子年纪小,与你只大几岁,家世亦显赫荣耀,且不曾有子女,韦公子前面是有三个去世了的正室的,京中谁不晓得,他有克妻无子之名……”
听到孙姨娘这般说,谢芊却忽地轻声嗤笑了一声,打断了孙姨娘喋喋不休的话。
清凌凌如寒潭一般的眼眸望着面前的孙姨娘,谢芊敷衍地微微笑了一下,问道:“姨娘何时变得这般迷信了?”
想到孙姨娘方才提起的杨家大公子,谢芊眼中情绪微沉,面上却始终带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继续道:“杨大公子是个没出息的庸碌之辈,府中婆母妯娌不清静,我为何要嫁到杨家去?更何况……”
顿了顿,谢芊想到平素与自己不对付的谢蕊,眼中厌烦之色更甚。
她语气鲜见有些冷硬道:“更何况,姨娘方才还说四姐姐蠢笨,这会子四姐姐不要的人,你却当成个香饽饽似的,拿来给我,姨娘将我看成什么人了?四姐姐扔垃圾的垃圾篓?”
听谢芊说话难听又不客气,孙姨娘一心为她打算,却被她反唇相讥,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快。
冷哼一声,孙姨娘微沉了面色,亦毫不客气地对谢芊道:“姑娘也莫要将那韦家当作什么香饽饽!我可听说,韦大公子后院里,可有一个如珠似玉盛宠着的唱戏的通房!”
谁料,谢芊闻言,却仿佛毫不在意。
她抬手,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垂下眼帘,平静道:“婆母妯娌教人烦心,不能打了卖出去,夫婿庸碌无能,我一介女流,不能也没本事抛头露面为他挣功名,为自己挣诰命,至于什么劳什子受宠的通房,一个歌妓出身的低贱玩意,处置起来,还不容易吗?”
低头喝了一口茶盏中的温茶,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谢芊声音轻柔,说不出来的话,却仿佛胜券在握。
“我是正妻,又比她年轻,比她有一副好容貌,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她若挑衅,我不信我料理不了她。”
见这个自小便不养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如今竟有如此外柔内刚的心性,孙姨娘默然半晌,忽地笑了一下。
她不再同谢芊争辩,只是目光微有些复杂地看着身旁少女,道:“姑娘真是长大了,比我想得周全。”
……
谢府待客的前厅。
卢宛坐到上首圈椅上,望了早已到来,已经在前厅等了有一会子的岑鸿远与岑老爷二人一眼,见他们起身,微微笑了一下,道:“岑老爷,岑公子,请坐罢。”
看着坐在下首面上隐有喜色的两人,与那个年轻些,生得一张俊秀斯文的白净书生面的郎君,卢宛心中思量,谢蕊倒是个会挑人的,选的夫婿生得一表人才,虽出身商户,却气质卓然,看着是个青年才俊的模样。
心中这般想着,不过片刻,卢宛便将目光落在圆脸富态的岑老爷身上,客气道:“府中家主事忙,所以今日未能过来,还望岑老爷与岑公子不要介意。”
听到卢宛这般说,岑老爷拱了拱手,笑得克制又难掩奉承,道:“太太言重了,摄政王日理万机,仆父子二人莫敢这般思量。”
见这位岑老爷不卑不亢,甚是上道,卢宛微一颔首,笑着“嗯”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女使,这才道:“为岑老爷与岑公子上茶。”
岑老爷不愧是出身商户人家,说话圆滑妥帖,却又含而不露,不教人觉得厌恶。
只是,卢宛一个妇道人家,并没甚必要与他们攀谈太久,一刻钟后,卢宛便温和如方才一般笑着,下逐客令道:“这些纳彩之礼,谢府便收下了,岑老爷与岑公子回去与家中定下良辰吉日,来年春,便可来娶新妇过门了。”
听出卢宛的弦外之意,岑老爷带岑鸿远起身告辞,难掩喜色地拱手行礼,恭敬道:“仆谢过摄政王,谢过太太的允肯,岑家定会好生对待四姑娘,绝不辜负摄政王与太太的信任托付。”
……
寿安院。
谢老夫人的寝间中,她坐在床榻上,身上盖着锦被,房间中弥漫着一股子苦涩的浓重药味。
冬日开窗通风不比其他季节,所以药味难免浓烈了一些,但只有苦涩的草木味,并不曾有其他异味,也并不教人太难以忍受。
神色恹恹,若有似无扫量了卢宛一眼,见她面上神色平静如常,并不曾流露出对自己缠绵病榻,需要时时服药,所以房中药味弥漫的嫌恶,谢老夫人心中方才觉得好受些。
自生病以来,行动不便,谢老夫人心性便难以避免变得有些刻薄易怒,且厌恶旁人对自己异样的情绪。
收回落在卢宛身上的目光,谢老夫人看了一眼方才不远处的几个金丝楠木大箱子,道:“老大媳妇,如今我是不插手任何事了的。”
抬手指了指几个箱子,谢老夫人继续道:“这些是给蕖娘与蕊娘的陪嫁,一式两份,都是相同的,我也不做那起子厚此薄彼,引得她们姐妹二人心生芥蒂怨怼的混事。这里面,都是些铺子田契,还有几样我压箱底的珠玉物件,你带回去,给她们两个添妆罢。”
听到谢老夫人这般吩咐,卢宛颔了下首,浅浅笑着应道:“媳妇遵命。”